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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一十一章 归省之途
    水芙蓉缓缓在芙蓉桥上走,牵着孩子的小手。

    桥边杨柳依依芍药灼灼。夏日午后,幽僻的江南郊外少有人来。他们娘俩儿想找一叶扁舟过对面那条宽阔的大湖非常难,水芙蓉为孩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眼瞅着天色已过正午,如果天黑之前赶不到市镇,那么只有露宿街头。

    桥下的流水潺潺,水面上肆意游弋着几只白鹅,伸着脖子向天歌。碧油油的水草在水底招摇,灵活的泥鳅“倏”地消失不见。

    远远驶来一尾莲蓬船,船头雕刻着腾飞的凤凰,船身丹红耀眼。

    船家哼唱着欢快的《采莲赋》:“紫茎兮文波,红莲兮芰荷。绿房兮翠盖,素实兮黄螺。于是妖童媛女,荡舟心许,鷁首徐回,兼传羽杯。櫂将移而藻挂,船欲动而萍开。尔其纤腰束素,迁延顾步。夏始春余,叶嫩花初。恐沾裳而浅笑,畏倾船而敛裾,故以水溅兰桡,芦侵罗袸。菊泽未反,梧台迥见,荇湿沾衫,菱长绕钏。泛柏舟而容与,歌采莲于江渚。”

    水芙蓉抬起柔荑,轻声唤着坐船。

    黧黑色的肌肤,身后背着一顶斗笠,船家热情地靠岸,将娘俩儿迎进船舱。水芙蓉告知船家地方名,让船家留心。船家笑道,过了湖中心,再走两个村子,就到了。到了,水芙蓉摇橹上岸,不耽误您。

    舱里尚有三四位妇人,一例紫棠色面皮,粗笨的打扮,粗布头巾,闲聊田里活计,插秧种田捕鱼捞虾不一而足,欢声笑语生机勃发。

    水芙蓉插不上话,她轻轻揽着孩子。

    孩儿姿仪甚好,红色锦缎衣袍,腰系玉带,手拿一把象牙折扇,黑发垂髫,眉若黑羽,水灵灵的眼眸星河般璀璨。

    清澈如许的溪水在船尾荡着丝丝缕缕的涟漪,像浓稠的思绪飘摇。

    那一年,水芙蓉风华正茂,被父亲指派给了远在千里的一位上将军。上将军妻妾成群、暴躁如雷,自新婚之夜后再没有踏过水芙蓉的房门。水芙蓉独自一人抚养幼儿,偏生自己男娃佻达顽劣偷鸡摸狗,更被老祖母厌弃,终日嫌水芙蓉笨嘴拙舌一无是处。

    水芙蓉写过几封家书,绝无回音。

    老祖母年高体衰,琐事甚多。水芙蓉累了看顾不周,轻则被呵斥,重则被打骂。妻妾们轮番为老祖母值夜,唯有孤身在外的水芙蓉值夜次数最多、时间最长。

    别人的娘家都在京郊附近,轮休了欢欢喜喜和娘家人见上一面,顺带给老祖母奉上些薄礼,讨的欢心。

    水芙蓉也学着她们,省吃俭用买些礼品,却总得不到正面夸赞。近一两年,不知何故,上将军醉了酒就跑去水芙蓉的房门外,扬言把水芙蓉卖掉。

    老祖母老眼昏花,信以为真,到水芙蓉值夜时就问水芙蓉什么时辰走,好送水芙蓉上路。

    水芙蓉听得毛骨悚然。

    夜间,水芙蓉抱着年幼无知的儿子,泪水涟涟。

    “船家——船家——”

    两声浑厚低沉的嗓音响起,溪中水鸭“嘎嘎”四散而去。

    水芙蓉定睛望去,但见一人长身玉立萧萧肃肃,一绺胡须潇洒地垂在胸前。

    霎时,水芙蓉的眼泪夺眶而出。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他还是那个他,只是两鬓平添了些霜华,额角增了些岁月的年轮。

    丹漆乌篷船摇啊摇,蜿蜒向远方。两岸的柳丝轻垂,抚慰清幽的小溪水。眉目如画的儿子睡着了,在自己的怀里,船舱里的人上岸又下船,水芙蓉倚靠着窗子,凝望着岸边的那个人。

    他骑着一匹白马,一路悠游地跟随。天边有五彩斑斓的锦缎铺展,夕阳的余晖晕染着湖面。

    碧波茫茫,一望无垠。烟树苍苍,归鸟返巢。

    水天一线,他的人,他的马变成了一个点,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水芙蓉听得耳边妇人玩笑,那个骑白马的莫不是唐长老,想要西天取经?

    一个接话,不是,唐长老想的是女儿国国王。

    是孙猴子,另一位搭腔。

    哈哈哈——

    人群里响起肆意的大笑。

    水芙蓉的心一阵紧一阵。如果你不是为我,为何从洛阳赶来会面?如果真的公务繁忙,为何又在岸边呼喊船家让我看见?如果你不再记得我的容颜,为何又骑乘白马让我回忆从前?二十年前,见到你是不是一段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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