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水芙蓉欢天喜地地回家。她的手里提着一盒莫羽最爱吃的清蒸鲈鱼,给怜儿买了一件上好的春秋衫。至于她自己,她思忖了片刻,觉得以前莫嚣给她买的衣服足够穿一辈子了,就没再添置新衣。
自从莫嚣走后,她从未添置新衣。
可是,现在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尽管狭小仅能容人,但是自由自在。日子过得清寒,心灵却像长了羽翅,舒适温暖。
她甚至想哼唱歌曲,如同少女一般,仿佛又回到了青宸的河边。白色的芦花满地飞,水中的鸳鸯成双对。一身红衣的莫嚣摇着折扇,一步一步向她走来,眼睛里满是笑意。
水芙蓉记不清何时不再爱林枫,移情到莫嚣。
大概是初次相遇就有好感,不过不自知。
林枫也很好,却不是那种刻骨铭心。
莫嚣恰如流星,划过天际,灿烂如许,摧人心肝。
林枫真的很好,他一直在等她。
水芙蓉知道。
她不愿再连累他。
她不再是青春少女,而是拖家带口。
花落花飞花满天,红藕香断。
水芙蓉不敢再见他,心里埋藏着深深的自卑。当年赵祁祁追求林枫时,她也是这种状态,害羞难过压抑伤悲,觉得自己哪儿都不好,都不如别人。少女时代尚且如此,何况现在红颜憔悴。
莫羽在习作中常写这样的话:娘亲的眼角爬上了细细的皱纹,娘亲太劳累,累到两鬓出现了白发。
大约在孩子的眼里,娘亲永远是苍老不堪、不堪入目,同时也是心里最美的人。
水芙蓉很知足。
她有懂事的孩子以及贴心的侍女,有温暖自如的小家,能温饱自足恬淡四季。
等闲了,一起去西湖边划船采莲蓬,很久没有陪孩子了。
水芙蓉心里自叹,念去去千里烟波,荷花依然香,蛙鸣声声,不见离人影。
有时间了,回娘家转一圈。别管自己过得憋屈不憋屈,做女儿的该尽孝就尽孝。
苦寒点辛苦点不怕,一家人在一起就很好。
水芙蓉想着走着,走出一身薄汗。走到家,看门上用一条大铁链锁着,不由一惊。门锁不是这样的,也不见怜儿和莫羽。看天色,老鸹归巢,炊烟袅袅,今日无功课,他们能到哪里去呢?也不留纸条或者口信。
水芙蓉奔到楼下,问店铺老板。开茶馆的老板生意很忙,只说了句,没注意,好像上了一辆马车。
水芙蓉心里“咯噔”一下,她猜到了。她在街头站立片刻,叫了一辆马车,赶往莫府。
莫府灯火通明,庭院里燃着柴火,亮着火把,一群人围着,载歌载舞。里面端坐着一位老者,马脸,须发半白,阴鸷的目光中透露出狡诈狠毒。他的怀里抱着一位粉妆玉砌的小小子,小孩身穿大红衣衫,拽着他的胡子把玩。旁边立着一位瘦削纤丽的绿衫女子,低眉顺眼两手绞在一起,不时用余光扫视着人群。
“羽儿——怜儿——”
人群外传来一声悠扬动听的呼喊,大伙不约而同地回头。
但见一位妩媚娇柔却又清雅明美的少妇款款走来,她轻移莲步步步生香,宛如神仙妃子熠熠生辉。
大家看着她,大气也不敢喘,生怕把这女娇娥吹化了吹走了。
“是你!”那老者冷笑着起身,把红衫男娃丢在一边。
“是我,老爷,你没想到我会再回来,是吗?”她亦冷冷地道,“莫泽老爷,今日当着大家的面,我们和离。”
莫泽的胡须哆嗦着,右手食指直接指向对面女子的面孔,“休得放肆!简直是无法无天,不可理喻!你这个傻x……”
他恶狠狠地骂出了一串脏话,这脏话反而引来哂笑,但是周围人又不敢笑,只是围观着看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