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总有意外发生,总有。
水芙蓉在家里呆了有近十二天,等着十四天把缝合的针线拆除,这时候功德寺的牙人来告知,必须赶快下定金,不然房子有下家了。
水芙蓉着急看房,忙不迭地蘸了酒,拿棉球擦了擦伤口。伤口已经长严实,不再像刚缝合后一阵一阵疼痛。那时候,脚背肿得老高。每晚睡觉时,怜儿会在水芙蓉的脚下垫一块软枕,让脚部血液和心脏持平,这样加速血液流动,但还是免不了浮肿。于是,早上起来,水芙蓉自己就拿了酒在脚背上擦,麻沙沙的有些刺激,但是对消肿效果极好。
这会儿,肿胀没有了。一排黑色的粗线横在脚指头上,勒进肉里,看着难受。
水芙蓉把剪刀消了毒,小心翼翼地剪掉线头,然后,用力拉扯黑线,每一次拉扯,都会从肉里拿出线,线扯动着新肉,牵扯着神经,让疼痛阵阵发作。
水芙蓉咬紧牙关,嘶嘶声不断。
亏得她一个人在家,不然,在外人面前,尽出洋相了。
她试探着下地,把脚伸进鞋里,仍然有丝丝缕缕的伤痛,如今,急着出门,顾不了这么多了。
她扶着桌椅走了两步,又放开桌椅,走了两步,感觉可以了,才一步一挪地出门叫车。
在等车时,想起来,一个人去看房,订房,实属不放心,想先去张小武那里走一遭。
她让车夫停在巷子口,说,一会儿还要用车,让车夫不要远离。
车夫答应给小半个时辰。
水芙蓉裹着面纱,提着裙裾,按照曹叔所指的方向,慢慢走上楼。她不敢用力走,一点一点,登楼走上阁楼。
张小武的身边摆满了瓶瓶罐罐,他埋头在记录什么,一个人,摇摇头,又开始抓药草,放到杵臼里,捣药。
他的身形越发消瘦,越发单薄。
水芙蓉站在他身后,柔声道:“小武——”
张小武浑身一激灵,回头笑道:“你来,也不提前说。让我去接你啊,这样,显得我不周到。”
“你……忙不忙?”水芙蓉雪白的脖颈几乎要垫在他的肩膀上,闻见他一身药香。
“你看我忙不忙?”张小武笑着,继续捣药,“你是想我了?”
“是啊,但我有别的事,如果你有空,陪我出去一趟。”
张小武快速捣着药,问什么事时间长不长。水芙蓉简单把事情说了,表示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张小武见她提着裙子要下楼,喊住她,让她在前厅等着,自己洗一下手,就去。
水芙蓉在院子等,和曹叔说着话。曹叔说让水芙蓉经常来,每一次她来,小武就喜笑颜开,看得出来,小武很在意。水芙蓉明确表示不可以,自己已经是他人妇,怎可耽误小武的大好前程。曹叔就摇头,拿起扫帚继续扫地。
小武换了一身青衫,戴了蓝色幞头,穿了一双蓝色单口鞋子,拿了一把扇子,从房间里出来。
水芙蓉差点眼花,认成是莫嚣。
她笑了笑,心里跳了一下。莫嚣的威力实在是大,昨夜做梦又梦见他躺过的空床,他坐过的桃花枝头,他横吹的轻灵的笛声。
那时的每一片荷叶,每一朵荷花,都如诗如幻;每一次见面,每一次拉手,每一次说话,每一次交往,都令人沉醉。
也许,从第一次初见,就不可自拔欢欣不已,却彼此不知。
欢乐时光虽然短暂,毕竟拥有过,还有一个小莫羽在身旁。
“想什么呢?”
水芙蓉被敲了头,恍然道:“小武,你这身真好看!”
“好看还不多夸夸我!”张小武搂住她的肩,和她一起迈出大门,俯在她耳边说,“我现在至少是临安城前三好看的男人,不敢说第一第二,因为有林枫哥和莫嚣哥珠玉在前。”
“一个小男人少臭美了。”水芙蓉拨开他的手。
“什么小男人,我不小了。”张小武最怕她拿年龄说事,强调,“我可以娶妻生子了。”
“上车,到说事再伶牙俐齿。”水芙蓉不给他进一步表白的机会。
他不依不饶地挨着她坐着,说些有的没的。
水芙蓉漫不经心地听着,时不时地符合几声浅笑。
张小武几次欲亲芳泽,都被水芙蓉用袖子提前遮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