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马秋风大散关,芙儿,还记得陆游的名句吗?”
“记得,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高宗的时候,绍兴十一年十一月,金主完颜亮南侵,我们宋军在瓜洲大破金兵。孝宗也就是庆元皇帝的时候,宋军与金兵在大散关遭遇,进行了一场激战。”水芙蓉脑袋里装了上下三千年,诗文典故信手拈来。
“那一战,我在场,我只是一个下级军官,没有话语权。大散关,我们有重兵把守。金人迂回绕到我们后方,我们力战,但是大散关兴元都统制毋思逃走。于是金兵攻陷大散关。此时,我已经怀疑吴曦会谋反,派人去朝廷报信,但是韩侂胄不信。他不信他们吴家八十年的忠孝名节说完就完,他宁愿相信他手中的王牌只是一时懈怠或者以退为进。唉,糊涂啊!糊涂!”莫嚣对韩侂胄持中立态度,他认为韩侂胄意气可佳,但是谋略不足。
“是那个在玉津园被夏殿帅咔嚓的韩侂胄?”水芙蓉悄声问。
“是上头的意思,夏殿帅怎么会有那么大权力?”莫嚣忍不住抚弄了一下她的三千青丝,“朝堂比战场更诡异,玩的是世道人心。你如果真的做了官,就不像女人了。”
“我有你就知足了。”水芙蓉现在心心念念都是自己的夫君莫嚣。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莫嚣揽住夫人的肩头,继续给她讲过去的沙场,“那一年的十二月二十一日,我与兴州中军正将李好义在七方关打败金军。十二月二十二日,吴曦不向朝廷奏捷,回到兴州。十二月二十三日,吴曦面向北方金国接受王印。四川宣抚使程松听说吴曦叛宋,丢弃兴元逃走。开禧三年,韩侂胄听说吴曦称王后,顺水推舟。”
“韩侂胄真可恶,死有余辜!”水芙蓉以前听林枫说起过韩侂胄,对韩侂胄的印象停留在“贪财逢迎、心胸狭窄、好大喜功”这些词语上面,所谓“偏听则信,兼听则明”就是如此。对莫嚣,在嫁给他之前,无论林枫怎样夸奖他,水芙蓉也不信,直到如今她才守得云开见月明。
“我与李好义与他的哥哥李好古、李贵、兴州合江仓官杨巨源于二月二十八日晚,率七十名勇士用斧头劈门冲入吴曦的宫殿,结果了他以及同党。那时我年轻,手起刀落,人头落地,痛快至极!”莫嚣笑了笑。
“嚣哥,我好崇拜你,你是我永远的大英雄!”水芙蓉一秒变迷妹,眼睛里光芒闪烁。
莫嚣亲了亲她的额头,让她面向自己,柔声道:“宝贝,天黑了,我们回房了。”
“嗯。”水芙蓉点点头。
两个人从城墙拐角处,走向台阶。
行至一箭楼,莫嚣发了脾气,“起来!”他一脚踹在一位小兵身上,“睡这么死!”
小兵揉揉眼,抱着长矛站起来,“莫将军,我不知道是您……”
“跟是不是我没关系!十二时辰值守,不得休息,这是军纪!违令者斩!”莫嚣怒斥着,喝令左右把小兵拖下去,立即执行命令。
小兵不停哭喊着,抱拳求饶着,“饶命将军,将军饶命,我上有老下有小,全家老小都指望着我这点军饷过日子,将军……”
水芙蓉拉住莫嚣的胳臂,皱眉道:“是不是太残忍了,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残忍?我不对他残忍,敌人就对我们残忍。如果金兵趁夜偷袭,看到戍守的卫兵都睡着了,我们的襄阳还能守住吗?”莫嚣甩开水芙蓉,“哼,妇人之仁!”
“嚣,莫嚣——”水芙蓉拖着衣裙,快步追上去。
莫嚣在台阶一侧一直在等她,并未走远。
“我不了解情况,请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她挎着他的胳膊,娇嗔地请求。
“我什么时候生你的气了?我怎么不记得。”莫嚣打着哈哈,放慢脚步。
和女人在一起走路,步速需要减半再减半,虽然行动不方便,但是心里暖洋洋的,莫嚣对自己爱的女人一向不含糊。他给她解释,那个小兵真为家人着想的话,就应该站好岗哨守好箭楼,这是男人应该承担的责任。所谓军令如山倒,绝对服从,是为了同仇敌忾一致对外,不然,这万里河山谁来镇守,这太平盛世从何而来?
“我明白了,夫君,我在家里吃饱穿暖衣食无忧,都是有了你。”水芙蓉崇拜之情溢于言表,她看自己的丈夫眼睛会发光。
“也不尽然,我一个肯定不可以,还有很多像我一样忠心为国忠心耿耿的人。”莫嚣补充道。
“在我心里,我生活得无忧无虑就是有了你!”水芙蓉心有偏私。
“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莫嚣笑道,“你呀!”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水芙蓉和莫嚣生生世世永为夫妻永不分离!”水芙蓉此时此刻终于明确了自己的心意,“夫君——”
莫嚣听她叫得又甜又软,甜到了自己心里,就说,今晚让孟珙暂时替班,自己带着夫人去襄阳城吃饭。
水芙蓉想带着怜儿、几位家里的护卫、马夫一块去,凑一桌,也热闹,回去,却不见了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