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速这么慢,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家?”水芙蓉发现回去和来的时候明显不同,有些着急。
“老马识途,不用担心。”莫嚣放开缰绳,横躺在木凳上,翘起二郎腿,看天上的星星。
和风习习,有美一人。中心动摇,心向往之。
莫嚣枕着双手,吟诵起《野有蔓草》: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车厢里良久无声,水芙蓉拨动着手腕上的贵妃镯。
“我口渴,给点水喝。”莫嚣的手伸向车厢。
“哎,稍等。”水芙蓉拧开水壶盖,把水壶递给他。莫嚣接过水壶的时候,用力摩挲了两下水芙蓉的柔荑。水芙蓉躲进车厢里,躲进角落里。
“我可以进去吗?”莫嚣喝完水,坐起来,向着门帘询问。
“可……可以。”水芙蓉的声音极低。
莫嚣进来后,明显感觉车厢小了三分之一。水芙蓉尽量离他远一些,尽量团成一个球,不占空间。莫嚣在车厢里伸直了双腿,逍遥地摇起折扇,摇一会儿合上扇子,再打开摇一摇,再合上。
“今天的戏好看吗?”他问。
“挺好的,我从来没看过这么好看的戏,都是名家,就是不一样。”水芙蓉实话实话。
“以后,我多带你看几场。如果你真的喜欢,我给你包下莘州戏园。”莫嚣咳嗽一声。
“你受风寒了?”水芙蓉关切地问。
“没有。小时候落下的病根,好不了。”莫嚣清清嗓子,“有炎症,天干物燥的时候喉咙就会发痒。你帮我看看我的眼睛——”
水芙蓉觉得自己的手腕被他把控住,只想甩开,可是听到他的请求,又犹豫不定起来。
“你帮我看看,我眼疼。”莫嚣恳求。
“好啊,你稍等,我把灯点着。”水芙蓉等他松开手,拿出火绒,点了灯盏,凑近一瞧——可不是,他的双眼红肿充血,布满血丝,而他还在咳嗽。
“是不是进什么东西了?”水芙蓉帮他轻轻吹气,“这荒郊野外,飞虫乱舞,你一个人在外面驾车,许是眼睛里进了蚊虫吧。”水芙蓉按住他的手,吹气如兰,“你别动,别揉眼睛,我记得前面村里有一户郎中,看眼症极其灵验,我带你去看看。”
莫嚣咳喘着,斜躺着,半搂半抱着水芙蓉,让她俯在他身上吹眼睛。他也不敢搂抱太紧,怕她怀疑,可是谁能抵御一位妙龄少女的幽兰体香,何况他正当青年本已爱意四起。
水芙蓉一心救治病人,丝毫没有理会莫嚣,不过,她也体会到了林枫所说的车内空间狭小身不由己。
“你眼睛里没有小飞虫,可能真的是炎症。”水芙蓉拿起水壶,晃了晃,“没水了,你暂且忍一忍,前面就快到药铺了。我记得当年林枫带我来过这里,这里的郎中挺不错的。”
“哦,”莫嚣咳嗽两声,“我现在口渴,不如你喂我一些水。”
“水壶里没有水了。”水芙蓉把水壶交给他,“你自己看,好像我骗你似的。”
莫嚣暗笑水芙蓉的迂腐,木头脑袋,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他把一只手握成拳头,放在口边,咳嗽了一下,“你有水,你喂我喝。”
水芙蓉手中的灯一下掉落在地板上,她慌忙去捡,却被莫嚣上前一下吹灭了灯。
水芙蓉有些惊恐,她知道自己躲无可躲藏无可藏,不论是否他代表林枫来看望她,目前来讲,情况不妙。
等了一刻,等了个静默。
车子缓缓行进,车厢外草虫轻鸣。
月亮高挂在天上,星星眨着眼睛,蓝色天幕清澈如钻石。
莫嚣的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不停咳嗽。
水芙蓉实在没有勇气,再靠近。她撩起门帘,坐到前面横着的木凳上,顺手抄起他的折扇,闻一闻,有一股浓烈的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