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开门!”他轻叩门环,一手牵着白马缰绳,一手搀扶着水芙蓉。
铜门“吱呀”响处,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妇人迈过门槛,体态轻盈地走将出来。
“娘,这是我路上救治的一位小兄弟,因为他和家人闹了些矛盾,离家出走,迷了路,我……”他躲过母亲温和的目光,“爹在不在家?”
“他呀,一天到晚不管闲事就不是他啦!”娘嗔怪地牵马进院,“你爹去西关老刘家劝架去了,你也知道老刘和小刘父子一向不和,三天两头……”娘亲带着白马进厢房马厩的时候,发现儿子早不见了踪影,心里陡生疑窦。她爱子心切,三步并作两步,绕过正厅,穿过亭榭长廊,闪过他们夫妇的主卧,到后厢房南侧爱子的独居。
青砖瓦漆松柏参天,练武的高低桩,刀枪剑戟一应俱全。朱红的门扇配着绿纱窗,四下静阒无人。妇人伏在窗下,侧耳倾听。
“兄弟,你这会儿可遭罪了,被歹人打得皮开肉绽,幸亏大哥我顶天立地出手不凡,不然,你回去铁定你爹娘都不认得你。”
有移动屏风的声音,还有椅子动。
“兄弟,你在这里好生养伤,没人敢把你怎么样。你大哥我一等一的好人,等你伤好了,我们约上小刘一起去北郊操练场骑马射箭练武打靶,再到快活林开个包厢,喝上几坛好酒,兄弟之间把酒言欢其乐融融。”
妇人的嘴角浮现一抹浅浅的笑,她明白儿子长大了,像猛虎出笼,如雄鹰展翅。
房间里的两位,一位发了高烧迷迷糊糊地躺在床角,一位拿屏风遮挡了自己端坐在床前高大的身影。侦听到母亲轻柔的脚步远去,那位威猛少年冲出房门,到灶间烧了热水,提回房间。
他虽然武艺傍身,却生性雅洁,终日白衣胜雪潇洒倜傥。这当口被一位陌生女子抓挠成这般狼狈模样,实属难堪。他三下五除二除了脏衣服,带着热水去了里间。等洗漱完毕,发了烫的还在兀自发烫,少年猛一拍头,忘了喂药。
家里的汤汤水水一向由母亲把握,他何曾下过灶房,至多烧些滚水热茶。可是,现在也不好意思对母亲讲。他把草药急匆匆倒进石臼,一通乱捣,看着七七八八长短不一能塞进铜鍪,遂一股脑倒进去,盖上盖子,倒满水,开始生火。有碎裂的马鞭草掉落灶台,他用一方棉纱捡了起来,在清水中淘洗两下,扔进铜鍪。
不多会儿,盖子溢出了咕嘟嘟的药沫。窗棂上的太阳光线透射进来,映在他高挺的鼻梁,映在白绢素衫上,泛着五彩斑斓的光彩。他手忙脚乱地拿盖子,被烫到手指发红,英气勃发的剑眉拧在一起。
“等你好了,务必好好犒劳你大哥!”热水太多,他用铁勺舀出来一些,再从水缸里盛一勺凉水放进去,反反复复倒腾着,发觉炉膛里的火几乎快熄灭了。他真的不想继续了,太糟糕了,不如去舞枪弄棒,等她醒了,让她自己去煎药,反正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再说,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不值得这么赔钱又倒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