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听着很扎耳朵，但是姜染却不以为然，笑着回：“好啊，你别管我。”

    韩燕知道姜染气人，但没想到她今天会这么呛自己，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已经被气到失去了理智，口不择言道：“韩晴，爸可是因为你死的，还有你那个好朋友，相信你不会不知道孙家在这岳城也是一手遮天的存在吧，六年前我能让你翻不了案，现在我也可以把你按死！”

    这些话说完姜染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刚才的好心情此时此刻完全烟消云散了。

    薄言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但是也没吭声，只是在心里默默记下了韩晴这个名字。

    她闭上眼睛仰了仰头，长舒一口气压制着怒火，轻笑了一声道：“哦对了，孙家那位好像生育功能有问题啊，你靠着朝阳在孙家才站稳脚跟吧。”

    点到为止，话不多说是她一惯的作风，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她红着眼眶站起来。

    薄言看着她的样子，有些担心的问：“去哪？”

    姜染不想说话了，她真的不想说话了，那件事在她心里压得挺久的被别人一刀捅破伤口的滋味，挺不好受的。

    果然是亲人，要不然怎么会知道拿着刀捅哪里最痛，仅仅一下就可以致命的那种。

    她现在想去看看她母亲，反正学校肯定是不去了，学校九点就放学了，她是走读生不用上课到十点。

    薄言就在她身后跟着她，怕她出事。

    就这么跟她保持着三米的距离，不靠近也不会拉远。

    到了东楼她才发现原来岳城第一人民医院整个的布局是个心形，中间是空的，也就是个小花园，许多病人都会在这里散步。

    个心形是分开的，心形的凹陷的那个尖没有，突出的那个尖也没有，因为突出的那个尖是大门，凹进去的那个尖是行车道。

    东楼和西楼就这样分开了，她是那半边的心脏，薄言是这半边。

    这个医院离不开他们似的。

    姜染叹了口气停住了脚步，没有继续往前走，她看着医院周围的风景，微微侧头。

    傍晚，太阳已经落山，只有一抹橘黄还残留在天际，晚风轻抚着世间万物，温柔又亲和。

    姜染身后的半边天被那摸余黄映照成了深蓝色，光线不暗不亮，她的头发依旧是散着，长到了腰间。

    只是她身上换上了蓝白色的校服，校服外套的袖子依旧是被拉到了臂弯，晚风把拨弄着她的发丝，从薄言这个角度看，只看到了她对于生活的无奈和心酸，背影是一种不符合年纪的苍凉感。

    她轻笑了一声，把自己被晚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道：“薄言，你回去吧。”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他怎么也忘不了，就算多年以后，别人问起他姜染的时候，他也会说：“那晚是她第一次叫我名字的时候，也是我第一次想要了解她的时候。”

    他想说些什么但是她已经走了，头也不回，这也是薄言第一次看着她往前走着自己却无力追回的时候，他第一次觉得他……应该配不上姜染。

    这也是他第一次承认自己好像对她已经不只是好奇那么简单了，这份感情可能真的已经发生了转变。

    他并没有听姜染的话真的回去，而是坐在花坛边上抽烟。

    最后一抹昏黄褪去以后他就这么静静的坐着，烟雾缭绕间，他似乎是有点对人间的感触了。

    他从小心理就有障碍，不能感同身受别人身上发生的事，就连他母亲去世的时候，他的内心都没有半点涟漪。

    或许在别人看来这是不孝的具体表现，但是在心理学上这就是人格障碍。

    他天生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没有人会理解，也因为他没在母亲的葬礼上流一滴眼泪，所以他舅舅那时差点把他轰出薄家的门。

    说来好笑，他当时听到被轰出家门的时候，都没有丝毫的害怕感，更没有恐惧。

    这么多年这么多女人在身边他都没有一点感觉，但是自从遇到姜染他好像有点感觉了。

    他慢慢的抽着烟，月亮缓缓上升着，时间过得很慢很慢……

    姜染回到休息室后换了一身衣服才去了赵青霞的病房，赵青霞看见她来了，高兴得不得了。

    拉住姜染的手后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好像一肚子的话要讲，一肚子的话要问，但是出口后就变成了：“晴晴最近瘦了。”

    姜染看着她笑了笑，脸上温和了许多，没有了当时的冷戾，她轻声说：“这才几天没见，就能看出来我瘦了。”

    赵青霞也没在意她说了啥，从柜子里拿出来了一些荔枝道：“晴晴，看看这是什么。”

    她举着袋子在姜染面前晃着，笑得一脸得意，像极了一个做了好事求家长表扬的小孩。

    姜染笑了声，接过来放在桌子上抱着她道：“妈，谢谢。”

    赵青霞笑呵呵的拍着她的背道：“哎呦，这都是些什么话，哪有女儿问当妈的要东西还要说谢谢的，说了这两个字的那大都是关系不好的，以后可不许再说这话了啊，再说我是要生气的。”

    姜染心里对她虽然并不是感动，是愧疚，是亏欠，是满心的对不起三个字，但是赵青霞都看在眼里，她会让姜染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还是韩晴，不是那个顶天立地的姜染。

    她并不强大，只是所有的强大都是她保护色，她只有在赵青霞的怀里才可以听到一句：“哭吧，哭出来就好多喽。”

    她在赵青霞的病房里呆了很长时间，赵青霞发现她身上的红点了，问了她为什么过敏了，又跟她交代了要照顾好自己一类的话，直到她睡下了，姜染才离开。

    当月亮升到正头顶的时候，姜染出来了，现在也十点半了，她慢悠悠的下了楼。

    她刚从东楼出来，就看见了薄言还坐在那，他并没有走，就静静的坐在花坛边上看着东楼出口的方向。

    一瞬间她愣住了，她心里有些颤抖，这个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等自己。

    她淡淡的想着，这似乎没有答案，答案只有时间和他知道……

    她出来的那一刻他就看见了，只是他也没想到自己真的会等一个人等这么久。

    久到他感觉到了夜晚的冷意，他站起来看着姜染走近，等她到了自己身边后，才哑着嗓音道：“走吧，回学校？”

    姜染还是那身蓝白色的校服，她低着头看着地上的一地烟头，嗅着旁边人身上浓重的烟味，缓缓抬手看了一眼腕表道：“三小时十五分零一秒。”

    薄言没听懂她在说什么，只是低头按手机准备给江城雨打电话，让他把车开过来，姜染接着道：“谢谢。”

    没头没尾的两句话，薄言却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了，她的意思是谢谢你等了我三小时十五分零一秒的时间。

    他想到这儿后悬在手机屏幕上的手顿住了，从来没有人真真正正的用心给他说过谢谢，除了他妹妹薄靖瑶。

    但是大都是撒娇的时候说的，他妹妹跟姜染的弟弟一般大。

    但是这两个字真心实意的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却有些恍惚，他还记得他母亲第一次跟他说谢谢的时候，和姜染一样。

    语气温和而又真情实感，他就这么想了一瞬，点了点头道：“没什么。”

    说完他按下了通话键，拨通了江城雨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