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清早,张焦便去县衙点卯。
阳正则去酒楼拜访秦虎。
到了酒楼,却得知秦虎不在,昨夜便去了附近村子里。
阳正只好离开,准备去一趟城南的酒庄。
城南的敛骨人,是坛中二公一脉,供奉的是酒公。
他们这一脉也被称为坛公或酒公,流传较久,大江南北,都有他们的身影。
一般来说,除了敛骨,这一脉的人还兼酒庄生意,或也有做陶瓷的。
只因这酿酒,打造酒具,封坛,饮酒。便是这一脉的修行。
若去拜访酒公,倒是不必备有礼物,只需有个能饮酒的肚子即可。
到了城南,远远的便有一股浓郁的酒香味,倒省的阳正还要问路,寻着这酒香便找到了地方。
阳正扣响大门,却迟迟不见人出来,等了又等,正打算改日再来拜访时,大门开了。
老汉满身酒气,摇摇晃晃的推开门,梗着脖子,眼睛也不知合着还是睁着,酒糟鼻子最是显眼。
老汉半敞着怀,露出干瘦的胸口,胡子上还挂着酒珠,即便这样还不时给自己灌上一口酒。
“前辈,在下阳正,是小天公一脉,游方至此,特意前来拜会。”
阳正拱手一礼,再抬头便看见老汉已经趴在了地上,连忙上前把老汉搀扶起来。
“游……游方。唔……”
老汉尽量睁开眼,摇晃着脑袋,却依旧看不清楚阳正在哪,脑海里空空一片。
“走,走吧。”
老汉嘟囔着,往前走了一步,瞬间身体一沉,阳正看着已经醉过去的老汉,也是感觉头疼的很。
等到把老汉搀扶进酒庄安放好,阳正也不知何时,出了一身汗。
早听说坛中二公这一脉酗酒成狂,却还是低估了这酗酒的程度。
即便已经醉到没有意识,酒公仍旧不时的举起酒壶给自己来上一口,直到这壶酒喝了干净,便随手伸开酒壶,摇晃着站起身。
醉成这样,酒公到底是怎么敛骨的,阳正感觉头疼的很,连忙上去要将酒公按回到椅子上。
谁知道手刚按在酒公肩膀,酒公便猛然靠了过来,阳正一惊,手中猛然向下发力,却见酒公摇肩再进。
阳正一掌按在酒公胸前,猛然发力,却发觉竟制不住,酒公那干瘦的身子骨里,似乎藏着一头蛮牛。
双鬼拍门,酒公挥动双掌,身形再进,阳正不敢硬接,双手格拍,只觉得自己手掌好像打在了铁块上。
阳正一退再退,已经准备离开,直到进了院子,酒公突然不再管阳正,摇摇晃晃的走到酒坛边上,抱起酒坛,瘫坐在地上。
不到片刻,鼾声如雷。
阳正叹了口气,干脆不再管他,任由这酒公折腾去,等着酒公醒过来。
这一等,便是三个时辰,从清晨等到了正午。
直到听到酒公一声哈欠,而后阳正便看着酒公提着酒坛进来。
见着阳正,酒公愣了一下,阳正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位小友,因何在此啊?”
酒公挠了挠胡子,提起酒坛坐到了阳正对面。
阳正苦笑一声,也只好再起身,重新介绍了一遍自己。
“游方啊,说起来已经有几年没有见到游方的同道了。
既然是游方,倒也好说。按照规矩来便是,敛骨之事,若是交托与我的,银钱方面,你我一九分成。
若是交托你的,我抽走三成。
若是没有住的地方,可以住在酒庄,每日可在我这里吃顿饱饭,不过添双碗筷的事。
只是你得给我个时限。”
酒公捧起酒坛,豪饮一口,酒水顺着胡子流下,洒了胸前一片,倒是难怪衣服要敞开怀。
“理应如此,时限而言,一月左右,事情办完,便离开。”
听到阳正这样说,酒公提着酒坛,看向阳正,神情复杂。
“游方客,过路人。
有些事,你倒也不必牵涉太多。”
阳正念头一动,拱了拱手,说道。
“不知前辈所说,意指何事?”
酒公大口饮着酒,嘟囔道:“谁知道呢?总而言之,行走江湖,祸从口出。
少管闲事,是长寿秘诀。”
酒公笑着,提起酒坛,塞到了阳正怀里。
“今日遇着同道,高兴的很。来,一同畅饮。”
酒公走出屋,片刻后,竟带着四坛酒进了屋,将酒封打开,瞬间酒香四溢。
“前辈,我不善饮酒!”
虽然酒香浓郁,隐约勾起了阳正的馋虫,但看着眼前这几坛酒,阳正还是感觉如此饮酒,只怕伤身的很。
“若我饮酒尽兴,便给你几句点拨,给你指一条明路。
当然,你要是嫌我这个老人家不中用。哼,现在就可以走了。”
酒公一声冷哼,将酒坛从阳正怀里抢了过来。
阳正苦笑一声,前辈如此一说,这酒只怕是不得不喝了。
“前辈言重了。”
阳正深呼一口气,脚下将酒坛勾起,一把抱进怀中,仰头饮了一口。
此酒味,当真衬的起那浓郁的酒香,其味醇厚之极,入口如饮琼浆,入喉而下,流经之处,皆生暖意。
不自觉间,酒已饮下半坛。
“哈哈哈,天下间酿酒之人,无不拜奉我祖师酒公,坛公。
天下美酒,皆在我酒公一脉,小子,你今天有福喽。”
酒公大笑一声,将怀中酒坛举起,转瞬之间,便都灌进了肚子,随手将空坛扔到一边。
二人从正午饮至傍晚,屋子里的空酒坛越来越多。
“我……我们饮了多少?”
酒公眯着眼睛,抱着酒坛倚靠在椅子上,肚子鼓鼓的,却还看得出神智清明。
“一二三……七,七坛。”
阳正数了两遍,才确定两个人已经喝了七坛酒了。
“兴起便饮,兴尽便罢。也是时候了,你走吧。”
酒公拍着肚子,如此说道。
阳正摇晃着站起身,便向着外面走去。
“尽早离开这里吧!寻个和平之处,安稳一生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遇事便退,天下之大,何处又是我心安之所。
我见不平事,便要除不平。
心有挂碍,何必修行?”
阳正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大踏步走出了酒庄大门。
“醒时苦,醉时乐。
一时痛快,却又如何?”
酒公神色迷离,似乎在回应阳正,也好像是在回应自己。
街上的行人已少,月亮已然挂起,太阳却还有一缕残光。
街道两旁的食铺不少还在开张,香味浓郁,引得阳正直吞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