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
铛、铛、铛
突然响起的缓慢敲门声,将老者的谈话打断。
老者举起油灯,走到门口,将油灯放在门缝处,只见那油灯的灯芯仿佛被一股风吹动,偏向了屋内的方向。
随着灯芯的偏倒,室内的灯光也暗淡了许多,让阳正感觉有些害怕。
“这就是被气所影响,气往往无形,却蕴藏着非凡的力量,可以产生诸多诡异奇特的效果。
常人处在邪祟气的范围内,意会被调动,导致惊惧,恐慌。时间渐长,则会产生幻觉,幻象。最后意被邪气消磨干净,成为活死人或惊惧而死。
其身体也会被邪气所损害,如果一个人本就气虚体虚,或者体弱多病,或者先天之气有缺,那么其肉身会被邪祟逐渐控制。
即便是身强体壮者,肉身长时间被气损害,也会大病一场。若邪气不根除,甚至会日渐消瘦,食欲不振,百病缠身,最终身亡。
而因此身亡者,死后若不将邪气拔除或肉身火化,时日渐久,将变成活尸。”
随着老者的讲解声,门外的敲门声节奏依旧。
“此气虚浮,尚未生根,估计着死了四天左右,再有三四天的时间,便能害人了。”
老者说着,从腰间的符袋里掏出一张符来,转身塞进阳正的手里。
“一会儿我将门打开,他必然进屋,你将这符纸贴在他身上。”
老者要试试阳正的胆量。替人敛骨收尸,这辈子难免遇见几件要命的麻烦事。
只有胆大心细的人,才能在敛骨人这行当里活下去。
阳正接过符纸,很好,手没抖,尽管脸色有些发白。
老者去开门,随着门闩抬起,门便自然的打开了。
一股土腥气混杂着臭味,瞬间充斥在整个屋子里。
穿着寿服的中年男人动作僵硬的走进屋子里,脸色惨白,瞳孔浑浊,直勾勾的盯着里屋的方向,缓缓向里屋的方向走去。
随着男人的靠近,阳正感觉到气温似乎在下降,他的动作也变得有些僵硬起来。
阳正咬着牙,冲上前,将手中的符纸贴在了男人的腰间。
随着符纸贴在男人的腰上,男人突然停在了原地,阴冷的感觉似乎也在消失。
“阳正,跟着过来。”
老者从袖口里掏出一根红线,缠在了男人的头发上,还打了个结,另一头缠在自己袖口的一个铁环上。
紧接着,老者掏出了铃铛给阳正,也没说什么,自顾自的又在袖口里掏了一阵,找出一张黄纸来,随后一手提起黄纸,另一只手凭空虚画几下,嘴里念念有词。
“尘归尘,土归土。
归去也!归去也!
生有无量苦,死后得寂灭。
若有怨仇,托梦来诉,管教应解。
冥顽不灵,若敢逞凶恃恶,灭杀无赦!着!”
老者随后将黄纸叠成长条,蒙在男人的眼睛上,随后剑指点在男人后脑。
“阳正,一会儿你便跟在我身后摇铃铛。
每摇一下铃铛,便喊一句,敛骨赶尸,生人回避。
知道不?”
阳正用力点了点头,老者拍了拍阳正的脑袋,露出了笑容。
“咱们这行,每次要敛骨的时候,都得这么喊。
一来,免得活人掺和进来。
二来,也是让村子知道,这事情有敛骨人处理过,安他们的心。
三来,若是咱们没能处理好。也能叫后来人知道,这事难缠,死过敛骨人,要多加小心。”
男人此时已经转身走出了门外,老者和阳正紧跟着出去。
此时日头已经落下,村子里一片寂静,偶有几声虫鸣。
“敛骨赶尸,生人回避!”
铃铛声摇晃,伴随着阳正那尚带稚气的童音,似乎令村中的氛围,更填了几分诡谲。
村中的小路崎岖,尤其是这条向南的路,直通后山,一些地方甚至有杂草蔓延。
阳正跟在老者身后,在一片黑暗中,只能隐约看见老者的背影。
今晚的月色并不明亮。
阳正摇晃着铃铛,这声音能给他些许的安全感。
这条路似乎格外的漫长。
老者停下脚步,手在腰间口袋里抽出一个火折子,隐约的火光亮起。
“阳正,可以了。过来看。”
阳正将铃铛攥住,一步一步挪到老者身边,莫名的感到安心。
这里是男人的墓地,此时男人已经栽倒在棺材里,犹如一个正常的尸体一样。
“埋得浅了些,棺材也薄,钉子再添也是一样,难怪能出来闹。”
老者扫视四周,随后将目光移向阳正。
“看也看了,有什么想法没有?准备如何敛骨?”
“师傅说过,此类是执念较重,以至肉身被意驱使,反而气的影响薄弱。
气可消磨意,所以应该用气来将尸身的执念消磨掉。是这样吧?”
阳正一板一眼的回复着,最后还有些不自信的寻求师傅的肯定。
“倘若我们消磨了意,那么在下葬之后,又如何能确定气与身不会相互影响,以至于尸变呢?”
老者问询时,面露笑意,他对于阳正的回答很满意,懂得思考,并勇于提出见解,这就很好。
在面对危难与抉择时,再糟糕的选择也比寄托于命运,束手待毙要好的多。
“我想,气与身的影响,或许并不绝对。
要不然,每个下葬的人都有可能变成僵尸,这太不合理了。”
老者的目光重新移到尸体上,并没有回答阳正的问题。
“葬者,藏也。下葬,也是一门精深的学问。
所谓地有四势,气从八方。天地之运转不休,气亦有流转往来。天地有阴阳,气也分清浊。
浊气,阴气,煞气等负气,皆对生者有害,令死者有变。
水擅于纳气,而本性无常。施以负气,则其性凶;施以正气,则其性吉。
我看此地界,倒也不错。虽有些许浊气汇聚,但只需尸身再下葬二尺,倒也无妨。
等到浊气渗入棺中,肉身已成骷髅白骨,残躯不能藏气,不会有变。”
老者在怀中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印章来,低头对着阳正低语几句,随后将小印章塞了过去。
“去吧,明日清早还需回义庄呢。”
阳正接过印章,另一只手举着火折子,下到棺材当中。
印章放到火折子上方,略微熏烤数息,随后阳正将印章压在了男人的额头上。
印章与皮肤接触的地方发出了轻微的异响。
等到阳正将印章抬起,男人的额头上如被火烤般,留下了一个印章的图案,内中是如云篆般的文字。
“成了,你把他腰间的符贴在额头上。然后把刚才的细线烧断,记得细线留长些,以后还是要继续用的。”
等到阳正忙活一阵之后,老者将阳正拉上来,拍了拍他身上可能存在的灰尘。
“走吧,与那家人说一声,在那里暂住一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