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喘着粗气，双眼赤红，缩在房间一角，口中念道：“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
“艹！根本没用，书上都是骗人的！”
念了一遍《静心咒》，眼底的杀意非但丝毫未减，反而越来越盛，意识开始模糊。
他悚然一惊，先前欲望来的时候，无论多么难受，基本的理智还是存在的，但这次不一样，一个不小心可能完全丧失自主意识，万一自己闯出去，见人就扑，恐怕会被乱刀砍死。
立刻跑到桌子旁，抄起茶壶猛灌两口，在滚烫的茶水刺激下，他暂时控制住内心的杀意。
但很快，纯粹的杀戮欲望开始反扑，赵一索性把剩余的水，全部倒在头上。
然后右手握住左手的小拇指，如果实在控制不住，只能以自残为代价，利用疼痛驱走杀意。
头上的茶水凝结成冰，衣服也变成硬块。
他浑身哆嗦，松了口气，放开小拇指，往地上一躺，道：“总算是过去了！”
过了一会儿，“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赵一迅速起身，整理了一下，同时问道：“谁？”
“我，王戕。赵兄弟，熊座让我来给你送饭。”
“来了来了。”
王戕把饭菜放在桌上，看着赵一身上硬邦邦的衣服，道：“这是怎么了？”
拿起碗筷，赵一开始吃起来，他实在是饿坏了，不得不说，王戕来的太是时候了，雪中送炭都不足以表达。
他一边吃一边含糊道：“没事，茶壶翻了。”
“待会儿我让厨房再送一壶来，顺便给你放点儿去火的药材，你这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
“很红吗？那麻烦你了，谢谢。”
“不用客气，你先吃，吃完我正好把餐具带回去。”
赵一点了点头。
“赵兄弟，你和熊座到底什么关系？兄弟们都想知道，就托我来问问。”
“真没什么，而且，你们熊座有什么好八卦的，要八卦也选个美女，比如李菲儿。”
“其实，冰美人的八卦早就满天飞了，军营里甚至有文稿和画册流传，各种版本的都有。熊座可是一片空白，你是惊才绝艳的第一笔。说说呗，到时候也有人给你们著书立传，成为传世佳话。”
赵一抬起头来，双眼放光，读书人最喜欢文稿和画册了，至于所谓的著书立传，纯属扯淡，他才不要。
下一刻，他猛然埋头继续吃饭，冷汗四溢，拿筷子的手都开始哆嗦。
“赵兄弟，你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这么多汗？”
“他可能知道的太多，自觉命不久矣。”
王戕啪的一声，跪倒在地，猛磕三个响头：“队长！我错了！”
李菲儿伸出右手：“拿来。”
“什么？”
“怎么，要搜身吗？你别忘了，我厌恶接触男性，当然尸体没问题。”
说着，李菲儿抽出佩刀。
赵一把头埋得更低了，自语道：“不关我事，上帝保佑！菩萨保佑！”
王戕从怀里颤颤巍巍地拿出一本小册子，牛皮纸装订而成，看上去很结实，上面没有名字，只有一个数字7。
“还有。”
“真没了。”
李菲儿见王戕浑身颤抖，不似装的，转而对赵一说：“你吃饱了。”
“还没，不不，吃饱了，都快撑死了！”
“王戕，明天早上，我要看到其他的几本，否则，我亲自搜，谁藏了一片纸，我就砍了谁！听清了吗？”
“听清了。”
“那还不拿上东西滚！等我给你买书的钱吗？”
王戕立马从地上弹起，直接用桌布包了所有东西，拎着就跑了出去，叮叮当当的，估计碎了不少。
李菲儿收刀入鞘，展开册子看了一眼，额头青筋暴起，随后合上，深呼一口气，把册子放到怀里。
赵一：？？？不应该直接烧毁吗？我连蜡烛都点上了！
“晚上别再开门了，我和熊座住在一起，有些距离，出事了不会那么快赶来。还有，别信那些乱七八糟的。”
赵一疯狂点头，就差和王戕一样，跪下拜大神了。
等李菲儿离开，赵一擦了擦冷汗，太可怕了，太凶残了，看把王戕这七尺男儿吓的，估计刚才遗言都想好了。
这也不能怪王戕，北川以女性为尊，李菲儿的地位高得吓人，她说砍死谁，真就砍死谁，没有王法的，这谁扛得住啊！
李菲儿会监视自己，他并不意外，毕竟是外来者，有些戒心是正常的，特别是最近还不太平。
至于她说，晚上和熊座在一起，有些距离，不足为信，谁知道是不是烟雾弹。
最重要的是，她让赵一不要信那些乱七八糟的，通常这种情况，就是实锤了。
赵一啧啧称奇，叹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对了，老子身正不怕影子斜，怕个毛！”
不知多久后，敲门声再次响起。
赵一豁然睁眼。
因为环境问题，他睡得很浅。
“赵兄弟，是我，王戕，给你送茶水来了。”
赵一起身开门，外面正是提着大茶壶的王戕。
此刻他穿着铠甲，腰间佩刀，眼底有血丝，精神似乎不是太好。
王戕一进门就开始道歉，大致的意思是，他今晚值夜，把送茶的事情给忘了，过了很久才想起来，趁着换班的时间，就给送来了。
赵一关门的时候，扫了一眼，月亮已经高挂空中，时间果真是不早了。
“一壶茶而已，明天送也是可以的。”
“那不行，你可是熊座的意中人，不能怠慢。”
赵一刚想否认，心中突然一愣：王戕为什么死咬住我和柳云姬？而且，柳云姬走前说，会让女侍送饭，就算她后来改了主意，王戕大半夜送茶，也不太正常！
不如，假装承认，引这家伙进步一动作，看看到底想干什么。
“哎，还是瞒不过王兄弟你，不过，这事你可一定保密，我不想知道的人太多，也不想被画在册子上。对了，说到册子，你搞定了没，小心明天真的被砍死。”
“没事，李队以前也搜过，搜不到的，我们藏的地方，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王戕似乎很开心，丝毫不担心。
“你们藏到哪里了？”
王戕嘿嘿一笑：“这可不能告诉你。不说这些，快尝尝我亲自泡的药茶，绝对好喝。”
说完，王戕给赵一倒了一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杯子里的茶水呈琥珀色，香气四溢，里面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植物根茎，看起来像是某种补药。
赵一没有第一时间喝茶，而是扫了一眼王戕，对方神色如常。
“我还不渴。而且，我怕喝了睡不着。”
想想还是别喝了，补药和毒药看起来也没分别，犯不着拿小命去贪一杯茶水，又不会渴死。
“这你放心，我这茶安神补脑，保准你睡得好。”
赵一心中冷笑，王戕如此坚持，让他更加确定这茶水有毒，心道：睡得好我相信，至于能不能醒来，可就两说了。
“先不说茶水，王兄你不地道啊。”
岔开话题再说，我可不想绕着茶水打太极，万一他急了掀桌子怎么办，我肯定是打不过的，李菲儿也不知道在不在。
“这从何说起？”王戕一愣，问道。
“我都承认和云姬的关系了，你是不是也透点儿什么给我，没点儿把柄，我怎么相信你不会说出去。你要是不说，我明天就去找云姬，让她收拾你！”
“别别！其实我的命，是李队长在男奴市场上买回来的，当时还有个弟弟，可惜他还没到李府，吃上口热饭，就死在途中。后来，我就一直跟着李队，她在府里，我就守在左右，她离府修行，我就一人苦练。可惜我资质不够，身份也低贱，只能远远看着她。我想你应该明白了。”
赵一点了点头，敢情这家伙暗恋李菲儿。
想想也正常，救命之恩，女权贵，再加上冰山美人，别说王戕一个男奴，就是正常的世家子弟，也会被李菲儿吃得死死的，换做赵一自己也会不能自拔。
不过，她有两房男妾，宫斗我不擅长而且，我打不过她，还是算了。
随后他撇了撇嘴，对王戕颇为鄙视，道：“你既然喜欢她，还流转那些册子，有些下作了”
“我知道，一开始我也阻止过，但依然传得到处都是，我有什么办法。说实话，真羡慕兄弟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来，以茶代酒，陪兄弟干了。”
王戕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赵一却没动茶杯，而是轻轻抚摸手环，心道：又催我喝茶，而且还先干为敬，让我放下戒心吗？看样子，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
“你什么时候怀疑的？”王戕见赵一不动，苦笑道。
“第一，你不该这个时间送茶水；第二，不该急于确认我和柳云姬的关系；第三，不该催我喝茶，特别是我说了不喝之后。让我猜猜，白天我把话题引到李菲儿身上，你一番作死，是为了引出她，对吧？有她在，你不好动手。”
王戕拿起赵一的茶水，同样一饮而尽：“这茶真的很贵，别浪费了。你说的没错，我一直没找到菲儿，就怀疑她在你这边，她在的话，我没法控制你。”
“你说我眼睛发红，应该也是假的。反正没有镜子，我无法验证，就算有，你也可以说自己看错了，至于目的，就是为了这蹩脚的送茶水。”
王戕点了点头。
“你现在确定李菲儿不在吗？”
“嗯，我今天给她的那本，是新的，她没看过，她房间里灯还亮着，肯定在看书。”
纳尼！这两人，真变态！难怪李菲儿没烧毁册子，还特么要全套！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禽兽不如！
“可我不明白，你弟弟的死，你应该去找奴隶商，你对李菲儿爱而不得，应该去找她，或者去杀了她那两个男妾，怎么现在矛头指向柳云姬？”
“奴隶商已死，至于菲儿，我不恨她，恨的是北川的女尊男卑！不然，我父亲不会死，弟弟不会死，也不会被那个所谓的母亲，卖给商人！而我，也许不用远远看着菲儿。只有柳云姬死了，才有可能改变女尊男卑。”
王戕的话，听起来好像有些道理，但说来说去，和赵一似乎都没关系。
“兄弟，那你去找柳云姬啊，给我下毒算怎么回事？”
“卫队里能接近柳云姬的只有菲儿，她的饮食起居又由两个女侍全权负责，我搞不定那两个女侍。所以只能从你这里想办法。”
有些牵强，但勉强算是说得通。
“我和她没关系，刚才是骗你的。就算有，柳云姬总不可能拿命来换我吧！”
“我也没别的选择，只有在你的身上下了毒，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传给柳云姬。可惜，你现在知道了，我只能杀了你。”
赵一面色一松，道：“给你个建议，下辈子要杀人的话，别那么多废话。”
王戕面色一变。
啪啪啪的鼓掌声传来。
明渊推门而入，后面跟着面无表情的李菲儿。
“王戕，以前倒是没看出来，你有这么多心思，屈才了。”
王戕伸手去摸刀，结果面色一白，直接倒在地上，不断抽搐。
屋里寒气逼人。
赵一目光一凝，明渊的手上有一根法杖，顶端的白色珠子散发着清冷的光，正在逐渐散去。
坐到赵一对面，明渊看着王戕道：“没事，死不了。我还有个疑问需要你来解答，为什么这么急？隐藏下来，静待时机不好吗？”
“静待时机？柳云姬行迹泄露，近卫首先被清查，我必死。”
明渊想了想，道：“也是。菲儿，拖下去把嘴撬开。对了，小心点儿，我只能暂时封住他，毒也许有特殊的传播途径。”
“选个地方。”李菲儿抽出长刀，搭在王戕脖颈上。
明渊先是一愣，然后面色一松，道：“随你，反正是你的人。”
王戕：“菲儿，是你吗？”
“是我。你今天在马上的言论，虽然军中早有痕迹，熊座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男权一派的刺杀刚过，近卫嫌疑最大，如此敏感之时，你竟当着这么多人面，堂而皇之地说出来，再加上你主动接近这小子，我不多想也不行。”
“李府后院，桃树下。”
“好，记得那小子说的，下辈子别这么多废话。”
李菲儿举刀欲砍，明渊急忙道：
“菲儿，拖出去解决，别弄脏屋子，毕竟是借住的地方。”
李菲儿拖着王戕离开，刀刃斩进骨肉的声音传来，赵一隐约听到一个东西落地，滚了一段距离。
“明先生，你们早就知道了？这样看来王戕似乎有点蠢，和明先生比，差远了。”
“能毫无痕迹地泄露云姬的行踪，说明他不蠢。而且，你没发现，他立刻点出菲儿，丝毫没有迟疑。”
“好像是，感觉就像一开始就知道，他是故意露马脚的！”
“这就对了，还是你聪明，一点就透。以菲儿和云姬的关系，王戕估计也煎熬了好久，最终选择自己去死。”
“就这么杀了，不可惜吗？”
“就算撬，也不会有什么收获。既然菲儿不忍用刑，那便不用，我又没什么损失，还送了个人情。”
“我说，你们就不能活得简单一点儿吗？我听着都累！”
这时，李菲儿带着一身寒意，重新站到明渊身后，长刀上无半点血渍，绝非凡品，并未入鞘。
赵一面色一变，杀机似乎并没有消散。
“明先生，你这是何意！”
“我果然没看错，你比王戕可强多了，比菲儿也强。”
明渊重新倒上一杯茶水：“赵公子，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