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脸朝下趴在大路上，周围的声音没有停止过，却没有一个是在讨论他的。

    “抬走抬走！怎么又有人当街闹事的？”收到消息的三两城卫结队赶来，他们熟练地抓住这个男人的小腿，拖着他离开这条喧闹的街市。

    脸和石头路摩擦产生的痛觉叫醒了这个男人，他勉强把左眼睁开，看到的是：

    遍地的钱，女人和数不尽的骡子。

    “嚯，还醒了？谁让你看的？”男人没有注意到原来还有一个城卫在后面看着他，他看到一切都是这个城卫的胯下的景物。

    棕色的木棍毫不留情的砸在男人的后脑勺上，城卫抬起木棍时，表面已经沾上不少血渍。见到人再次昏死过去，城卫又满意的踢了两脚。

    “你不帮忙就别搞乱行吗，我们前面拖着的很累的。”前面拖人的城卫不满的发着牢骚，他不敢大声说，只能小声的嘀咕。

    城外的垃圾山下，日暮已至，周边村落的人都匆匆赶到，因为再迟一点，这座垃圾山就会被推入一个巨大的火坑中焚烧殆尽，烧成灰的不止是停止呼吸的身体，还有其中的食物、器具等等可以用的东西，也就是说这个对于城中人是垃圾的垃圾山，在村边人看来是一座宝藏山。

    蹲在垃圾山下一角的女人啃着还带着不少肉的骨头，用脚顶了顶旁边躺着的男人，问：“你叫什么名字？”

    “周珩。”这个男人正是早前在城中被城卫打的如同死狗一样的那位。

    “你可以叫我颖姐，我问你，你认识那个女人吗？”颖姐熟练地从垃圾山里掏了根骨头丢在周珩手边。

    周珩躺在地上，明明已经是傍晚，但他却看不见天空，高处倒塌的垃圾堆满在他头上，各式各样的恶臭钻入鼻子中。

    “不认识。”周珩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可能是无聊的闲人，也可能是女菩萨。

    如果不是，那为什么会来到垃圾山把他这个被打的半死不活的乞丐救起来？周珩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没有一点血渍和伤口，仿佛这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这个叫颖姐的女人似乎对这块垃圾山很熟悉，她伸手进这堆得层层的高的山里，又掏出了一个瓶子，拧开后也不介意里面是东西就往嘴里倒，她说：“你不认识她？她却来救你？”

    “我也不认识你，但你不也分了我食物吗？”周珩反问。

    “这不一样，我和你是交换，但她为什么要救你？”颖姐沉思道。

    “你去问她不就知道了。”

    颖姐没有回话，而是看着这由昏黄逐渐变黑的天空，说：“我盯了你四天，每天早上你都会跑进中州城，然后傍晚被打的头破血流丢在垃圾山里，那个女人救你一次是偶然，但她救了你四次，你肯定是有着什么原因才会让她一直呆在这里不肯离开。”

    说话间，一阵隆隆声响起，颖姐才发现已经到了焚化时间，她说：“你继续呆在这里只会被推进焚化坑里烧死，不如跟我来，我们继续做个交易。”

    周珩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他站了起来，确实，自己还没该死的时候。

    日暮下，巨大的垃圾山开始缓缓下塌，周珩跟着颖姐，周围是两行绿树，抱着垃圾满载而归的村民，以及嗡嗡的蝉鸣。

    在一间简陋的石头木头混合搭建的露天屋子里，二人席地而坐。

    “我开门见山的说了，我需要找到那个女人，虽然她也会去治疗垃圾山附近其他的人，但是都是随机的，唯有你，只要你受伤了她就一定会出现。”颖姐说。

    “我需要情报，中州城，戚家的情报。”周珩说。

    颖姐伸出手，此时周珩才发现这个女人手上竟然戴着一个奇异的手套，这个手套中间嵌着一颗三角形、晶莹剔透的石头。

    “我并不相信人的道德，比起由自我约束搭建的约定，我更喜欢靠死亡震慑的交易。”颖姐手套上的宝石聚起红气，她示意周珩把手搭上去。

    周珩没有犹豫，他握住了颖姐的手，石头上的红气散开缠绕在他们二人握住的手边，接着顺着手臂一路走下去，最后消失在腋下。

    “这就是协定，如果有一方违背，那业障便会毁掉他的身体。”颖姐说。

    周珩感受着身体里的业力流窜，他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一种不知从何时起便寄宿在人体内的能量，过往人们认为福报和灾祸皆是天定，没曾想过一切都是积攒在体内的这种名为“业力”的能量所导致。

    在数百年前的某一天，一种名为孽玉的矿物被发掘出来，紧接着便是业力这种能量被人们所认知。就像在知道有火这种东西之后，人类便会用起烧烤，当业力被认知后不到两年，便有人通过改造孽玉从而掌握了控制业力的方法。

    业力的首次成功使用令当时的所有人震惊，同时人们自以为看到了业力的尽头，而并未曾想过这只是自己贫瘠的想象罢了。

    对于业力的用途，一言以蔽之就是，无所不能。

    包括颖姐通过手套上的孽玉建立起的两人的契约也是，如果有一方违背了契约，那个人体内的业力就会形成灾祸予以惩罚。

    “戚家的情报，可以说了吧。”周珩说。

    颖姐觉得这个男人有些冷静的过头了，不论是看到她使用业力的场景还是接受业力所建立的契约时，都没有一丝的惊讶，这就意味着这个男人是知道业力的作用，并不是外貌那样一个普通的乞丐。

    颖姐如约把自己所知道的戚家情报如数告诉周珩后，说：“再给你一个附赠的，你前几次进进出出中州城，已经引起了那几个大家族的注意了，原因是什么，你自己应该知道。”

    “无所谓。”周珩找了个角落坐下，他靠着墙，竟开始闭目休息起来。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不停的进城闹事？”颖姐问。

    “这不在我们的契约范围内。”周珩说。

    颖姐再问时，他已不再回答，听他那呼吸声，应该是睡着了。她不得不感慨这个男人的心大，直接就在自己这个小破屋子里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