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吗？”

    “要到帕拉菲海域的礁石区，头。”

    “知道要到礁石区了你还开这么快？要是把船撞沉了我让你也一起跟着沉下去！”

    “啊？咱们真要把那个讨人厌的家伙给送到分部去啊……我还以为老大你选择走礁石区这条路就是图它方便伪造事故呢。”

    “我闲的没事做伪造事故干什么？”

    “嘿嘿，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船上贵宾室里的那个什么子爵，咱们这一路来也是好吃好喝地给他养着，连兄弟们舍不得吃的肉罐头都全给了他。”

    “结果他非但不领情还三天两头跑出来指着大厨的鼻子骂咱们虐待他。要我说啊，就他对我们这态度，往后大家别想过安稳日子。不如咱们先下手为强，把他沉在这片海里……”

    “莫克男爵的态度并不重要。”

    “他可是去上任地区主教的‘大人物’，他态度不重要谁的重要？”

    “我们身后那位真正大人物的。”

    迎着晚霞行驶的货轮降下了航速，被夜色笼罩的甲板上只留有寥寥几个陈旧集装箱和一队打着哈欠巡逻的水手。

    {测试倒计时：34天12小时}

    隐藏在一处礁石后的姜凌墨关掉系统展现出来的数据面板，收起架在身边的钓竿和空荡荡的鱼篓，所幸他还等到了一条“大鱼”。

    单从外观来看，眼前这艘货轮似乎和那些终日往返于港口间的船只并无二致，过少的载货量也有很多种理由可以自圆其说。但货轮也好客船也罢，陆间海中真正的生意人从来不会途径这片暗礁区。

    并非害怕暗礁，而是因为这里不在[航道]上。

    陆间海虽然是内海，不及大陆之外的外海那般恐怖，但其中潜藏着的凶险也同样不在少数：难以预测的源质风暴、御使鱼群的海妖劫掠者、仅仅是在水下游动便能掀起惊涛骇浪的巨兽，更不用说陆间海的海床上还坐落着不少会吞噬生命的神纪遗迹。

    无论这样一艘货轮上承载着的是小商人的全副身家还是大商会的九牛一毛，它的所有者都理应选择被[航道联盟]清理并设立了监测站和巡岗的航道而不是任由自己的资产去危机重重的非航道海域“打水漂”。

    除非是别有用心。

    姜凌墨叼着只有钢笔大小、铭刻着空间扩展符文的氧气罐潜入水中，借着夜色靠近了为躲避暗礁放缓速度的货轮。

    钩爪无声地固定在栏杆之间，他沿着绳索快速攀登船舷。上到甲板后灵巧地避开所有巡逻的水手，粗略地检查了一遍集装箱。

    果不其然，不仅箱子空空如也，就连集装箱本身也都是一个又一个用铁皮包裹着的木架。

    姜凌墨眼中亮起了一道十字，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红色人形轮廓出现在他的感知之中，“不愧是蚀树之蛇的船，真就一个无辜的人都找不到。”

    时间总能轻易地变很多东西，比如说风壑在各国眼中的形象，又比如说蚀树之蛇的“纯度”。

    在那支以“毒害水域、腐化土地、撕裂文明”为己任的“倒刺”在与风壑的长线作战中陷入颓势难以作妖后，人群中出现的星龙崇拜者数目也大为减少。

    为了填补人员的空缺，这些年来蚀树之蛇一直刻意地投下自己的“阴影”以汇聚那些走投无路的犯罪者。蚀树之蛇通过为他们提供新身份、新工作的方式驱使他们为蚀树之蛇效力……在他们过去所熟悉的那些领域。

    现如今，蚀树之蛇内部声名狼藉的奴隶贩子、走私商人比比皆是，无恶不作的山贼、海盗数不胜数。这些不被各国律法所容忍的罪犯取代了曾经的星龙崇拜者，以压倒性的数量成为了蚀树之蛇执行层的主要构成成员。

    据说瑟米斯最新军官教材的编撰者都在考虑要不要把蚀树之蛇的备注从邪教改成国际犯罪组织了。

    “嘿，伙计。你整整迟到了五分钟！如果你不想让咱们的大副知道这件事，你下次的战利品得分我一些……等会，你是谁！”

    水手这才发现推门走进通讯室的不是换班的同伴而是一个陌生人，急忙伸手抓向放在桌面上的弯刀。

    只是一个终日以酒精麻痹自己的水手又怎么快得过早有准备的姜凌墨。

    抵在喉咙上的冰冷触感让水手放弃挣扎，举起了双手，“好吧……是你赢了，小子。”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给自己招惹了一个天大的麻烦：这可是‘青鲨’的船！我不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但我可以保证，你现在乖乖离开的话我可以当你没来过。”

    “相信我，你不会想见到咱们青鲨老大生气的样子。”

    “刚才我在门外遇到了一个人，他也和你一样能说会道。要不要猜猜他现在怎么样了？”姜凌墨控制着长剑向前一点点挪去。

    水手连忙向后蜷缩身子，持续不到一秒的嚣张神情变成了谄媚笑容，“不不不，大人。我其实和他关系不是很好，用不着知道他怎么样了。”

    “你们这一趟运的‘货’，在哪里？”

    水手用余光扫过少年冰冷的表情，眼神几番闪烁后说道：“我不知道你说的货是什么，但如果有的话，那一定在甲板下的货舱里。货舱是青鲨老大亲信看守的地方，平日里我们别说进去，就连靠近都会被大副狠狠教训一顿。”

    “看来有的人是要身上少些什么部件才肯说真话了。”姜凌墨从大衣下抽出一把形制奇怪的匕首，像是挑选下刀位置一样在对方面前比划着。

    水手惊恐地看着这柄比起武器更像刑具的利器，不由发出了怪叫：“别别别，我说……我说就是了。那东西在三楼，35号房，最大的那间房间……”

    “嗬-嗬-”话还没说完的水手捂着脖子倒在地上，茫然地看着姜凌墨破坏了这间通讯室中所有的通讯设备。

    这次任务还关联到委托人的一些后续计划，有职业操守的姜凌墨自然会尽量去减少走漏消息的可能性。准备离开时他还在这间通讯室里布置了一些小机关，让门关上之后会被倒下的档案柜挡住难以正常开启。

    他再次借助钩爪顺着外壁直接攀爬上了四楼。在进入通讯室前他还咨询过一些其他的“热心船员”，他们的回答五花八门，却又不约而同的避开了船中桥楼的第四层。

    所以他就决定从这个第四层开始寻找任务目标。即使这是对方的故意设下的诱饵，已经预先把船上逃生载具破坏掉的他也有着充足的时间把“获取任务目标”和“清扫货轮”的任务步骤对调。

    翻身进入走廊，姜凌墨还没走两步，一道亮白的刀光砍向他似乎没有防备的背后。

    “铛”长剑稳稳地接住了弯刀。“呵”，见偷袭未能建功，持刀者冷笑着向后退开。

    “敢来我青鲨的船上闹事，果然有两把刷子。”青鲨上半身只披着件宽松大衣，看着应该是被惊醒后才匆忙赶来的。

    “你的实力值得我让步。说说吧，你是为什么而来。”

    他露出了一个与凶悍的面容毫不相符的圆滑笑容，仿佛是在强调自己借助蚀树之蛇的资源掩盖海盗身份后，真的变成了一个规规矩矩的商人。

    “要是是求财，我们之间也没必要打个你死我活，等运完这趟货之后我收益分你三成。别觉得少，船上那东西单独卖是卖不出钱的，你就算现在抢走了也是废品一块。”

    麻痹感渐渐消去，青鲨将颤抖着的右手藏到身后。眼前少年看似瘦弱，但刚才刀剑相交时传来的力量差点让他的弯刀脱手而出。

    他脸上继续绷着笑容，心里却是帕拉菲地区俚语骂个不断。

    要早知道碰上的是这么个硬茬子，他肯定穿戴整齐了才出来，自己衣服和腰带里的暗格藏着不少曾经让他以弱胜强的道具。

    姜凌墨没有去回答，反而是闭起双目。等到再度睁开时，眼中的出现十字竟让昏暗的走廊亮堂了起来。

    看见这异象的青鲨脸色凝重，一言不发地就蹬上栏杆向甲板方向跃了出去。

    但就在他即将完全离开第四层的时候，身后射来的一道光束“横”在了他的前进方向上。面对这发带着威胁性质的试射，没有把握硬抗的青鲨只能伸手拉住栏杆重新翻了回来。

    看着盘旋在姜凌墨身边的光构浮游炮，青鲨像是准备起跑一样压低身形和调整重心。

    “圣庭什么时候管的这么宽了，我在帕拉菲运个货都能遇上你们这些疯狗，真当现在还是你们的辉煌时代不成？”

    话音未落青鲨便反握弯刀扑了上来，“铛”又是一声锋刃交击的脆响。已经知道力量不如对方的他不敢停留片刻，弯刀受阻就马上撤力滑走，凭借速度优势绕到侧面再次攻击，在姜凌墨身边挥洒出一片凌冽的刀光。

    “你见过审判视野？”少年从容地挥动长剑，任凭对方如何进攻都无法越过这道无形的壁障。

    即便青鲨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去完成身前身后的“夹攻”也会被那把长剑一一格挡化解。这让他脑海中不禁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是不是自己泼桶水过去都没法沾湿眼前少年的衣襟。

    “不妨和我说说，是哪位前辈如此怠惰，竟能让你从手上逃走的？”

    “圣庭第十一机构凶名赫赫，哪是我这小小海……船船长敢招惹的。不过今天有幸遇上了，才发现你们的水平……不过如此。”青鲨粗重地喘着气，表现得明显并不像话里那么轻松。

    敏捷系的职业者一般战斗时话很少，青鲨平日里也是如此。但现在找不到破局方法的他只能去尝试用语言激怒敌人，期望着对方能露出那么一点点破绽。

    过去他遇到像这样啃不动的对手都会凭借敏捷优势“战略撤退”，但如今对方身边还悬浮着一座蓄势待发的浮游炮。别说远离姜凌墨这个“掩体”，他就连脚步都不敢有丝毫停滞。

    敏捷型职业者的青鲨不敢赌自己的身板能否在那种光束攻击中撑到脱离对方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