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路明菲,不是路明非!正文卷190.通往新世纪的航路雷娜塔狂奔着抵达了零号房间,一脚踹在那扇看起来老朽但仍旧坚固的铁门上,正如她所想的,那把挂在门上的铁锁对她来说完全就是个笑话,只要她来,轻易就能打开。
门开了,零号依然被铁链锁着,目光呆滞眼帘低垂,这是被打了太多致幻剂的结果。雷娜塔用从工具间带来的剪铁钳夹住锁链踩上去使劲,这些铁链虽然能够困住一个女孩,但厚度并没有太多,薄薄的一层,以她的力气,借助这工具也能打开,只是需要费点时间。
“你真的来了。”零号忽然睁开了眼睛,声音低的好像一不注意就会溜掉。
“我当然会来!”雷娜塔不明白零号为什么这么说,但是看到她这会儿醒过来了还是很高兴的,觉得自己手里都更有了些力气。
“其实你可以选择抛弃我的。”零号喵了一眼雷娜塔手上的家伙事儿,“所有该做的准备我都告诉你了,如果伱不来带上我,你会有更多的机会和时间。”
某处传来隐约的爆炸声,就连这个房间里的铁架子也被震的摇摇晃晃,上面放着的劣质手术刀噼里啪啦掉了一堆,年久失修的连接处传来令人惊悸的摩擦声,头顶上的白炽灯泡啪地碎了。
“他们开始了。”零号低声说,寂静到叫人害怕的黑暗中,她的眼底荡开灿烂的金色,这样雷娜塔就又能看清楚东西了。
“在你眼里我是会那么做的人吗?”雷娜塔停下了手里吃奶的劲儿,她有点难过,因为零号居然认真思考过她的背叛。
“其实跟你定下契约之前我还怀疑过。”沉默了几秒钟,零号承认了,“不止是你,是所有人,我曾经见过世上最可憎的背叛,也害怕自己遇到同样的事。尽管在事后我绝不会放过忤逆我的人,但给我留下的伤害是永远也无法消除的。我在某种程度上……是个很胆小的家伙。”
在这种时候是不该说这种事情的,零号的命现在全部掌握在雷娜塔手里,如果她真的把雷娜塔说生气了,雷娜塔一走了之也不是没可能。
雷娜塔久久地看着零号的眼睛,她一直都觉得这女孩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魅力。分明她就坐在这个暗不见天日的房间里,却好像什么都知道,经历过不为人知的很多很多,漂亮的眼神里时常透露出久远的迷茫,像是站在晨雾弥漫的湖边,低声说些叫人不容易听懂的话。
她又重新捡起那把钳子,继续夹着靠近零号手边的地方踩着发力,零号不得不低垂着手臂配合她,看着她哼哧哼哧憋的满脸通红,链环上慢慢留下明晰的剪切痕迹。
“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是不该有也不会有背叛的。”雷娜塔低着头忙活,也不抬眼看零号,“你既聪明又漂亮,比我懂很多知识,我觉得能认识你是件幸运的事。你曾对我说过,这一路上不会彼此抛弃,不彼此出卖,直到死亡的尽头。如果有一天你厌倦了我的话,那么就请不要留下任何痕迹的离开我,那样就不是背叛,我也不会伤心。至于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想知道也不打算知道,在我眼里你就是零号,永远住在这里的零号。现在,我要带你一起去实现你对我说的话了。”
话音落下,最后一点铁环也被成功剪短,雷娜塔长缓一口气把钳子丢掉,跌坐在地上,做完这件事比她想象的还要累,她得赶紧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不然接下来的逃亡之路很难再跑得动。
时隔多年零号终于重获自由,她活动着僵硬的关节,慢慢找回身体应有的感觉。她看着大口喘息的雷娜塔,犹豫了一会儿,伸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雷娜塔抬头看着她。
“对不起。”零号说。
雷娜塔摇摇头笑了笑,她就是那么一个简单又纯粹的人,没有莫斯科女孩们绕来绕去的花花肠子,如果有人伤害了她,只要愿意对她道个歉一切就都会过去。
她们相互扶持着站了起来,雷娜塔捡起自己带来的小包袱,里面是她仅有的行李,几件衣服和从厨房偷来的梆硬牛肉干,这是他们最容易携带,也是最容易补充能量的食物,任何逃亡的路上,吃的都是最重要的,否则在这种高寒地带的野外很容易因为体力的下滑而冻死。
“你不带东西么?”雷娜塔看零号两手空空。
“没什么好带的,也没有东西能带,我现在一无所有。”零号扭头看着雷娜塔,忽然又笑了,“除了你。”
雷娜塔微微有些脸红了,因为这句话真的很像是那些书里写过的告白。
她们奔走在蛛网般的走廊里,楼板一块块地坠落,砸在地上裂成碎片,通风管道的裂缝中射出炽热的白色蒸汽,红热的钢管渐渐弯曲,各种声音汇成这只黑天鹅垂死的哀歌。四面八方都是喷流的火焰,好几次几乎压着她们的头顶掠过,雷娜塔的头发被烧着了一点,令人意外的是零号反而没有事,仿佛有名为幸运的神祇眷顾着她。
爆炸一波接着一波,热风和灰尘呛得雷娜塔几乎无法呼吸,零号让她弯腰垂着身子走,用力拉着她的手,这样她就会好受点,因为在爆炸的热场中热量和风都是往上走的,接近地面的空气反而会好一些。但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她们也得往上找路,通往下层的楼梯已经被炸坏了。
“没办法了,我们得选个别的出路。”零号在烟尘中四顾。
“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吗?”雷娜塔剧烈地咳嗽着,她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她们逃不出这座港口,就像很多年以来死在这里的军官,孩子或者护士们一样,在这样的爆炸中他们甚至还在那座大厅里醉酒狂欢,所有人的命运都注定要与这座港口为伴。
“有,但是得冒点风险。”零号拉着雷娜塔毅然往反方向走去,拨开黑烟靠近墙壁,这里的墙壁已经被烧的发黑发烫甚至开裂了。
零号使劲地踢着开裂的墙壁,好像是要在上面踢出一个洞来。雷娜塔以前也想过这种场面,比如自己是一个天赋神力的姑娘,一拳就能把这座牢笼敲出条逃生的路,挥舞小拳头砸在青灰色的墙面上。可惜的是她从来没做到过,但现在她却莫名的相信零号可以做到。
“耗油跟!”踹了很多下那堵开裂的墙都没有反应,零号忽然退后了两步,小跑加速喊出一句意义不明的台词,猛踹墙面,墙壁轰然崩塌,露出外面的高塔,巨大的探照灯漫无目的地扫过燃烧中的黑天鹅港,直到死前的最后一刻它还在履行自己守护者的指责。
“真的开了!”雷娜塔惊喜地叫喊,凑上去想看看着到底是哪里,寒风狠刮着她的脸庞,刚刚才升起来的那么点希望又在这一眼之间破灭了。
她们在慌乱的火场中并没能找到合适的地方,现在这里距离地面至少有六七层楼高,靠近港口的路面多半都是永久的冻土,唯有在暴雪过后才能留下那么点雪堆,不知道能不能作为缓冲。
零号也凑过去看了一眼,她没有像雷娜塔那么悲观,反而笑了起来,勾住雷娜塔的脖子,雷娜塔感觉到了零号不高的体温。
“世界上曾经有一艘美丽的游轮,它叫泰坦尼克号,那艘船上也有两个像我们一样站在绝路上的人,不一样的是他们中有一个人死了,而我们都会活着!”零号大声说,“跳吧雷娜塔!YouJump,IJump!我说过要带你去莫斯科,我最讨厌自己说过话的自己却没能做到了,抱紧我,就让我来当做缓冲试一试!”
雷娜塔惊呆了,零号的那种发言不外乎意味着她选择去死。
零号看穿了雷娜塔的想法,笑着伸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笨蛋雷娜塔,我怎么可能会死在这里呢?恶魔无所不能,恶魔更渴求自由,受点伤只不过是离开这里的代价而已,每个故事里活下去的主角都不可能安然无恙。”
她没有等雷娜塔搭话,抱紧雷娜塔斜着倒了下去。
雷娜塔惊恐地闭上了眼睛,在天空中的自由落体是那样漫长,是那样冰冷,风雪刮着她的脑袋,像是无数把凌迟的刀子,她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更不敢去想会发生什么,睁开眼睛再去看零号一眼都需要莫大的勇气,因为她害怕看到的会是殷红的血和再也睁不开的漂亮眼睛。
失重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松开的双手。
“看啊,雷娜塔。”
耳边传来零号轻松的笑意,雷娜塔惊喜地睁开眼睛,顺着零号指着的方向,她第一次看见黑天鹅港的全貌,即使是之前站在至高处也只是俯瞰,而现在,她真正的来到了外面的自由世界,用旁人的眼观看待那个呆了很多年的牢狱。
黑天鹅港的一半都烧得只剩下火红的钢架了,天空都被映得血红。在血一样的天幕下,重型直升机拖着钢缆越升越高,钢缆下面吊着冰蓝色的骨骸。骨骸的前半截布满金属一样的鳞片,后半截则只剩下枯骨,巨大的骨翼无力地垂下,冰面上,列宁号的引擎已经发动,他们正准备离开这片埋葬了太多秘密的血腥之地。
“是朝潮姐姐……”雷娜塔喃喃地说,“他们要带她去哪里?莫斯科吗?”
“现在还不知道,但未来我们可以知道,只要我们能离开这里。”零号说,“你可以从我身上起来了,说真的你看起来这么小可意外的很重欸……我有点担心是不是得该学着控制你的体重了,否则将来你肯定会吃成200斤的大胖子。”
雷娜塔愤恨地打了零号一拳,零号嘎嘎嘎地坏笑着坐起来去捏雷娜塔的胳肢窝,雷娜塔躲闪着也跟她坏笑,恶魔真的无所不能,不管是梦境中的神游还是逃亡路上的生死之跃,零号永远都说到做到。
“我们要去哪?恶魔小姐?我们要去哪?”雷娜塔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她觉得自己现在好像能飘到月亮上去。
“别高兴的太早了,我们得先去维尔霍扬斯克,那里距离这里有三百公里,以我们的脚程会很麻烦,记得收好你的牛肉干。”零号说。
“几百公里有多远?”雷娜塔问,她对这个距离没有什么概念。
“一个成年人的时速是3-5公里,一天差不多只能走10个小时,再多就会虚脱了,折中一下也就是40公里,得走上至少一个星期。”零号盘算着说,“以我们的水平只会更少,有交通工具的话就好了,但博士肯定不会留下什么的,所以这场旅途其实比刚刚更危险,你的东西得省着点吃哦。”
“我不知道你需要什么样的交通工具才行,但你觉得那个东西可不可以?”雷娜塔忽然指着某个方向,神情激动。
零号翻了个身仰头看去,这简直是神迹,本该一无所有的冰原上居然出现了两架狗拉雪橇,就在码头旁边,每一架雪橇上都放着一些金属舱。那些极地的雪精灵们并未因为黑天鹅港的殒没而乱跑乱叫,它们都是很恋家的生物,知道那个火焰中熊熊燃烧的东西就是它们的家,它们无能为力,只能这样远远的看着,瞳孔中荡漾着冲天的火光,就像一场无声的哀悼。
“这怎么可能呢?”嘴上是这么说,零号也确实有些欣喜,有这两架狗拉雪橇意味着她们不必再冒那样的风险了。事实上零号甚至做好了茹毛饮血的准备,因为这段路实在太过难走,如果运气好没有遇到暴风雪,路上她说不定还能搞到点雪狐之类的东西,水分可以由积雪来补充,只是有点脏,至少能保证活下去。
她们在狗拉雪橇的地方附近还发现了一个人为挖掘出来的冰洞,很显然才刚刚成型没有太久,不然会被风雪埋上的。冰洞里有一些血,沿着地面分布,一直到码头旁边的河里,看上去就像里面的东西爬进了那条满布冰雪的河。
雷娜塔在忙着和那些狗狗们打招呼,在黑天鹅港的时候他们就很熟了,雪橇犬舔着她的手指示以好意。零号则一直看着那些冰洞,她能在那个房间里知道很多事情,譬如赫尔佐格博士与邦达列夫的毁灭阴谋,但世界上并不是每件事她都可以了如指掌的,在梦境中她能混入现实,可当她与雷娜塔一起逃跑的时候,并没有机会使用这种能力。
看起来这里似乎发生了某些她意料之外的事情,零号抬头看向远方,雷娜塔见不到的黑暗里,列宁号的轮廓已经与黑暗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