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路明菲,不是路明非!正文卷62.青鸟“所以如果我考试没有通过就会被降级?”路明菲不禁想到芬格尔……他说自己那F级就好比中世纪农奴的骡子那样卑微,要是考试歇菜给她也来个F,这留学之路岂不是啼笑皆非了?
“最糟糕的情况是被洗脑送回家去,因为以前也确实发生过本来认定的混血种,实际上血统相当稀薄,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的情况,完全无法与龙文共鸣。学院考虑之后就出资遣返他,后来那个人考上了不错的金融大学,一样过的很好,只是没有了与真实世界接触的机会。”古德里安拍拍路明菲的肩膀,“这都与你无关!S级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小事上烦恼!”
“事实上我现在就挺担忧自己会临阵歇菜的……”路明菲弱弱的举手。
她向来都对自己没什么信心,最能打的时候是在游戏里,还记得当年仕兰中学组织演讲比赛,路明菲作为文学社成员被抽中了,她为此训练很久,开篇就打算引用林语堂先生的名言,好展现出点文学社的风采来。
演讲当天她上台,开篇的花活是这么说的:“亲爱的领导和同学们,大家好,我是高三一班的路明菲,我这次演讲的题目是《感谢有你》。林语堂先生曾说,一篇精彩的演讲,应该像少女穿的迷你裙,越短越好。”
这时候按理说台下就该有会意的笑声和掌声了,路明菲特意在这里停顿等着下面的反馈,尽可能微笑着讨好观众们。这时那位素以学究气出名的副校长低沉地咳嗽了一声,原本几个想笑的同学立刻噤声,即使它是林语堂的原话,副校长也不喜欢这个不怎么文明的开篇。
于是乎整个礼堂静悄悄的,上千双眼睛冷冷地盯着路明菲,路明菲原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心就这么被彻底摧毁了,她从准备接受掌声的英雄变成了说淫秽笑话导致万众唾弃的阶下囚,只好鞠躬说我还没有准备好,我选择弃权退出。
不知道是哪位伟人曾经说过,信心的建立可能需要很久的锻炼与筹备才会出现,可摧毁一个人的信心只需要一个瞬间,他人的嘲笑,否定,和恶意,很多时候都是无形的利剑,杀人永不见血。
那是路明菲人生中第一次参与演讲,或许也会是人生中最后一次,副校长大概还不知道他的一声咳嗽会有这么大的威力,纤细又敏感的小女生就是这样容易被一个轻微的动作伤透了心。
其实所有人都是这样内心脆弱的孩子,有人生来就是能说会道的开心果,任何时候他都能站在大庭广众之下牵动万千人心。而有的人生来就只是谦卑的内向者,喜欢站在阴影里欣赏世界的美好,却总有人试图把她赶到阳光底下,说你也应该和那些站在高处的人一样耀眼。殊不知这样会让她在璀璨的光辉下渐渐枯死,就像被彻底晒干了的小伞菇,就算再丢进水里泡,也不会恢复成初生时那样饱满圆润的光泽了。
所以以前的路明菲也不是那么个谦卑懦弱爱瞎说的姑娘,她有很多美好的幻想,有很多喜欢的故事,天马行空的想象在日记本上留下无数纤细如丝的篇章。但她没有一个与能够分享的人,父母的离开,寄人篱下的生活,学校里的遭遇,是那么多东西压在一起才促成她成为今天的样子。
她很害怕失败,无论是大事还是小事,古德里安教授那句遣返委实有点吓到她了。她在乎的不是卡塞尔的生活,在这里每个人都叫她S级说她很厉害,而是回到过去她就会再成为那个寄人篱下的姑娘,仕兰的王子公主们会指着她说看啊,被法拉利接走去美国上学的妞儿又被赶回来啦,美国人看不上她,她又得重新留级上一年考大学!那些曾经被她反踩过一脚的人很乐意在她脑门上写个SB,然后一脚把她踹到角落里再喊一圈人来嘲笑,比如说赵孟华。
名叫路明菲的女孩早就没有了退路,从飞机降落在美国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如此,如果现在让她回到仕兰中学去,那她宁愿直接从遣返的飞机上跳进太平洋。
“放轻松!要对自己有信心!”古德里安教授还是老样子,女孩儿的心思他全然不懂,只是一个劲儿的吹嘘所谓的S级,直到现在路明菲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特殊了,值得这个老头乃至整个学院的人都对她使劲吹,恨不得把她吹到天上去变成鼓囊囊的牛皮。
古德里安摸出一个八音盒放在桌上:“传说在太古时代,黑龙皇帝尼德霍格在王座上低吼的声音,能够穿过冰原与高山,横扫大陆,所到之处龙族血裔万众朝拜,君民臣服。后来有位能工巧匠,将尼德霍格的吼声记录在这个八音盒当中,我们在北冰洋深处找到了这个盒子,经过修复以后它甚至还可以继续使用。这段记录就是所有言灵的开端,言灵序列表第一位的【皇帝】!只要听过这段龙文,你就会明白为什么S级独一无二!”
他摆弄着那个盒子准备播放,路明菲悄咪咪地看了楚子航一眼,楚子航点点头示意她安心照做,看起来师兄也经历过同样的事情。
八音盒开始播放,路明菲从未听过的古老音节在脑海深处迸发,这种古怪的发音方式就像怪物低沉的嘶吼,浑浊而嘶哑,却又夹杂着君王的般的威严,仿佛教堂沧桑的钟鸣。路明菲似乎能看到那位古老的皇帝,他在由冰雕刻成的王座上高悬,抬头便能居高临下欣赏自己统御的国度,以这种诗人般的歌声向全世界宣告自己的存在。
“赞颂我王的苏醒,毁灭,即是新生。”古德里安教授解释,翻译成现代语言之后这段龙文很短,但八音盒里循环播放的至少有数十个音节,这种复杂的语言体系与现今所知的任何人类语言都不相同。
听上去真是美好的赞誉,可是在路明菲想来王座上的龙似乎并没有那么愉快,无人可及的位置同样也意味着无人可以作伴,数千年的寂寞时光始终如一,无论拂晓亦或夜幕,冰原的高山上始终只有孤单落寞的影子,独自在云层的阴影之上徘徊。
“看,这就是S级的实力!”古德里安教授非常惊喜,在他看来路明菲的呆滞意味着她已经进入了与龙文共鸣的状态。
“这歌儿可真难听,尼德霍格是个破喉咙么?龙也会有慢性咽炎?”路明菲缓过神来撇撇嘴。
“你没听懂?”古德里安教授惊呆了。
“我只觉得和我听韩国人唱歌差不多,反正都理解不了意思,只不过尼德霍格不会说这个思密达那个思密达……”路明菲小心翼翼地说,“起码比韩语好听点儿。”
古德里安教授不说话了,他陷入了沉思,就像著名的思考着雕像那样安静。
“他这是怎么了?”路明菲凑到楚子航身边对他低声耳语。
“你没有理解龙文,这很奇怪。”楚子航解释说,“言灵皇帝是尼德霍格用以统御后代的言灵,对龙文的敬畏随着龙族的血脉流传,任何龙族混血种都应该对这段皇帝言灵有反应。”
“我真的只觉得那是有个人在唱歌啊,水平还不行的那种……”路明菲很无辜,早知道应该先提前了解下好装个正常人的样子出来,“师兄你听到的时候有什么感觉?”
“伟大的皇帝在召唤他的后裔,不服从的人都将死于王的盛怒之下,这是我很少感觉到的恐惧,发自内心深处的那种,尽管明确知道言灵本身的主人已经不存在了,但他的威严无论历经多少年都不会消散,仿佛明日便会重生。”
路明菲试图从楚子航脸上看出点儿演戏的痕迹,好证明他和古德里安教授要么是一起犯了神经病,要么就是串通好的来逗她玩儿。可师兄那张脸素来平静如水,很少有什么波动,路明菲都已经看清楚他脸上的绒毛了,楚子航还是一副老僧入定的坐禅模式。
“真的?”路明菲还是不太信。
“真的,还有你再贴上来我们就该亲上了。”楚子航很淡定地往后挪了一下椅子,以免一个不小心真的当场来个亲密接触。
路明菲愣了一下,旋即回过神来,在她无意识的时候她已经离楚子航很近很近了,亲密靠近说悄悄话的动作好似什么如胶似漆的笨蛋情侣,发梢甚至都垂在他的肩膀上,想必楚子航可以闻到她今晚刚用过樱桃味儿的洗发水。
事实上何止是洗发水,在楚子航的视角里,那个扎着玫红色发带的女孩浑身都散发着光彩,比以前好看了太多。还记得仕兰中学里的路明菲总是扎两个鞭子戴个很老土的大黑框眼镜,如今抛去那些之后她的头发比以前留的更长,单马尾有种活力满满的感觉,她会认认真真地看着你说话,纤细睫毛便如飞起来的鸟翼,她也会小心翼翼偷看你的表情,好在接下来做出合适的反应,偏偏还以为你不知道,笑起来的时候偶尔会默默抿嘴那么小家碧玉,实际上却有种小狐狸得逞了偷偷得意一下的感觉,满满的都是小心思。
时间总是很容易改变一个人,无论是自己还是身边的朋友,楚子航忽然莫名的觉得有点欣慰,他是那种看到别人好起来自己也会感到幸福的家伙,路明菲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但两个人之间曾经有过同生共死的时刻。
时至今日,高架桥上的噩梦仍然是楚子航没有跨过的心魔,每天晚上睡前他都会回忆一遍那场梦魇中的每一个细节。妈妈很早就改嫁了当然不在乎那个男人,没有什么本事只会开车的家伙最爱的事情,是喜欢坐在夜间路边的摊位上啃卤大肠和烤鸡翅,这样的人离开了世界也不会有太多人记得,所以楚子航更不能忘记他,否则这世界上就再也不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可那男人其实真的很牛逼,他只是到了最后一刻才撕下平庸的表现,如狮虎般雄起,向着高天之上的斗神发起挑战。
很多个辗转反侧的夜晚,楚子航都在梦境中重新回到那辆让他终身难忘的迈巴赫里,越是这样反反复复的咀嚼,路明菲的面孔也就同样的被反复加深印象,以至于有些时候晚上做梦楚子航没梦见自己的父亲,反而梦到了路明菲大声对他说师兄你不能回去,你死了还有谁会记得他呢?
“对不起。”路明菲红着脸蚊子哼哼似的道歉,老老实实坐了回去,双手放在膝盖上肩膀紧缩,好像上课时害怕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会在无意间下意识地靠近他,会在看到某样好玩的东西时想到要和他一起分享,会在下雨天拖着腮遥望窗外,想着在同一片天空下的那个人现在是否和自己做着一样的事,更会在无聊的时候打他的电话,接通以后什么都不说,只是笑着问,喂你在干什么呀。
这就是诗一样的少女情怀啊,酸酸甜甜的草莓味,就算没有对他告白也还是很喜欢,每次在一起的时候只想着要是这样的时光更多一点就好了,但是又会害怕他的眼神在自己身上停留的太久,会想着是不是今天的发型没有打理好,衣服哪里是不是有褶皱,手指弯弯绕绕地抠着自己的发梢,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隐去小小的不安。
男孩子怎么会懂呢?师兄这样的钢铁柳下惠又怎么会知道呢?所以爱慕的心情始终都只能是见不得光的心愿,暗恋谁的人就像一只鬼鬼祟祟的土拨鼠,只要能像现在这样可以坐在一起吃饭聊天就已经很满足了,害怕要是更近一步的话被拒绝,因为那样会连当下的机会都一起失去。
喂?师兄,其实我很喜欢你哦!你知不知道?
路明菲没有抬头看楚子航的脸,只是在心里悄悄低语,好像这样世界上最大的秘密就会被众神知晓,降下眷顾少女心思的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