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我才明白,在我的那么多朋友中,其实我才是最平凡的那一个。”恺撒说。
“别妄自菲薄了恺撒,你可是加图索家族集心血而成的大作,知道家族为什么将你视为数千年来最有希望的皇帝么?在我们进行实验的那么多孩子里,你是对尼伯龙根计划产生最佳适应性的一个,说真的如果你不是那么叛逆的孩子,我们本可以早点开始这场计划,你会和尤里乌斯·恺撒一样伟大,你甚至都不用称帝,但会有很多人愿意将你视作新世界的皇帝。那是足够名留青史的荣耀。”
“真的么?”恺撒露出玩味的笑意来,像是在品鉴庞贝的话,“我怎么觉得那样的我是个卑劣无耻的小人呢?我的朋友们在忙于对抗奥丁,迎接末日的来临,他们没有人愿意退缩,即使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傲然挺立,烧成灰炭也会坚守在最后的岗位上。可我居然在偷偷背叛混血种世界的其他人们,像只见不得光的老鼠要藏到尼伯龙根里去避难。等末日过后世界上连一只活着的虫子都找不到了,这个时候我又跳出来兴高采烈的宣布本老鼠就是这新世界的主人……”
“说真的我的脑子里都有一部迪士尼动画片了。”恺撒指指自己的脑袋,“记得冰河世纪里的那只松鼠么?也许后人拍电视的时候不会说我是伟大的皇帝,而是会极尽讽刺,把我的脑袋按在那只卑劣的老鼠上,给我做成可笑的表情包。你们总是这样,张口就是伟大啊皇帝啊新世界啊,听上去真是酷毙了,好像你们就是世界的主宰。可你们从来都没想过,也许有的人并不在乎你们想要的东西,只是你们强行把这些塞给了他,而这些对他根本就不重要,他只想爬向自己的水坑,去里面打个滚。”
恺撒左右活动脖子,筋骨劈啪作响,青灰色的鳞片突出皮肤表面,骨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和变形,黑色的骨刺突破身体表面,肌肉剧烈地隆起,他在短短几秒钟内就迅速脱离人形,开始朝着暴龙的方向突变。
这种变化和爆血是完全不同的,像是在以前,恺撒掌握的爆血根本就不足以支撑他抵达这个地步。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经由尼伯龙根计划晋升为混血龙王,来自白王的胎血滤除了毒性,为他作为沐浴的礼物,就像是齐格飞。
多年前他曾看过那场名为《尼伯龙根指环》的歌剧,那时他只是个看客,坐在观众席上从容地欣赏每一个细节。而现在,他自己就是舞台上的主角,长达数个月的洗礼之后他被迫抛弃了很多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他一点都不开心,只有成为龙的人才能明白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种族,它们强大的背后是弃族的命运,这个世界根本就不欢迎它们,所以它们只能与自己最亲密的兄弟姐妹报团取暖,愤怒地想要向整个世界复仇。
看起来谈判是彻底破裂了,父子终究还是走到了兵戎相见的一步上,其实庞贝也不喜欢家族里的那些老东西,所以恺撒去动手的时候庞贝甚至是支持他的。
但庞贝本质上和恺撒还是有很大的区别,他参与过近代加图索家的所有筹谋,他清楚这些牺牲阴谋乃至背叛都是必须的,否则整个家族都会在黑王降临的末日中灰飞烟灭,作为加图索家现任当家,他可以全世界的去当种马,尽情播撒爱的种子,可他也必须为这个家族的未来着想。
庞贝的两条座狼如水墨一样氤氲开来,在他空着的左手上变成了一面盾牌,盾牌上就是两条盘旋的恶狼,他的右手执握着神枪冈格尼尔,严阵以待,铠甲上流淌着细密的银光,像是战争中出发前的将军。
戴上奥丁的面具,就会拥有奥丁的力量,这种感觉并非像是平均的分配,更像是那面具上寄宿着某种未知的生灵,你的身体还是你自己,操控也是你自己,但会有某种看不见的东西为你在每一个瞬间做出更好的选择,释放出更大的力量。
这就是奥丁的英灵殿,一支由无数英雄传说组成的浩瀚军队,在这支军队中的任何一个成员都可以是奥丁,只要他们戴上面具,愿意拿起那些传奇的装备。但真正的冈格尼尔和斯莱普尼尔都只有一个,赝品只能是赝品,无法僭越更加伟大的主人。
但这也已经够了,奥丁的面具加持和庞贝自己,足够对付一位新生的龙王,他从未参与过什么伟大的战争,当然也就没人知道庞贝的言灵究竟是什么,刀兵相见的斗争中言灵足够逆转胜负。
庞贝嘶声念着古老森严的语言,那是恺撒从未听到过的,出自自己父亲口中的龙文,无形的言灵领域被激发出来,恺撒甚至无法察觉那个领域的范围有多大,它可能是某种极具攻击性的东西,也可能是隐藏在暗处难以被观察的杀机。
不过这绝无可能阻挡恺撒进攻的节奏,他和庞贝之间的决斗将在某种程度上决定未来很多人的命运,如果是他赢,加图索家就会不复存在,昂热不必再想办法应对加图索家,所有人都可以去全心全力地迎接黑王的末日。如果是庞贝赢,那么这场战争就仍旧继续,庞贝会拿走恺撒的龙骨十字,接替恺撒没有完成的使命,末日后的时代里,他将登上崭新的王座,统御新世界的众生。
猎刀狄克推多斩切开空气,新生为王的恺撒拥有不可思议的爆发力,他的身影在高速移动中完全无法被肉眼捕捉到踪迹,唯有阳光厅墙面上不断快速爆开的裂痕说明恺撒在上一个瞬间才在这里落脚过。
恺撒不确定老爹究竟拥有什么样的力量,所以他的第一次进攻充满试探的意味,他会在这样的高速中寻找庞贝瞬间松懈的弱点,来最大化自己的安全性去破解庞贝言灵的秘密。
镰鼬牢牢锁定着庞贝的心跳声,周围并没有因为刚刚那个言灵的释放而产生什么异常,恺撒决定让镰鼬群出击,它们在瞬间就可以变身为狂暴的吸血镰,不再像以前那样疯狂难以接受控制,成群的吸血镰如同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从四面八方挥舞着长尾上的利刃,空气中诡异的波动像是一道道无形的锋影。
庞贝看不见那些吸血镰,但他知道恺撒能干什么,最清楚自己儿子的莫过于父亲,因为那是自己的产品,自己当然有评测的资格。
天蓝色的大氅敞开,从中飞舞出成群的渡鸦,渡鸦们旋转着包裹住了庞贝的身影,连同整个阳光厅的所有壁垒,整个世界都是鸦羽在飞舞,恺撒惊讶地发现庞贝的心跳声从渡鸦群中消失了。
镰鼬与渡鸦相互撕扯啃咬,起落的鲜血洒下阵阵细雨,冈格尼尔的枪簇从渡鸦群中悄然现身,那一击可以说是完全隐秘的突袭,直到它出现之前恺撒都没有听到任何袭击的声音,渡鸦惊人的数量完全遮蔽了视野,直到命中之前恺撒都是看不见冈格尼尔的枪尖的。
但它来的太慢了,环绕着包裹的渡鸦也被迫形成了枪簇的形状,用以掩盖庞贝的密谋,恺撒简直要笑出声了,如果自己的老爹以为这种攻击就能改变彼此的命运,那就说明他真的是老了。
恺撒轻盈地翻身,以人类绝无可能做到的动作,他用自己的爪子嵌入地板,瞬间的借力就可以完成数个周身的旋转,冈格尼尔的枪尖会擦着他的身边经过,而他自己则会自上而下地突破渡鸦群,命中冈格尼尔的尾部,庞贝就在那里握着这柄武器,他的心跳只会在攻击的时候出现。
刺痛贯入恺撒的神经,他握着狄克推多的手松懈了瞬间,那柄枪仅仅是个赝品,远没有奥丁手中真正的冈格尼尔那么可怕,但它仍旧是锋利的炼金武器,足以贯穿新王的龙鳞。
冈格尼尔贯穿了恺撒持刀的肩膀,随着庞贝发力,恺撒被轻易地挑起,砸向一旁的立柱。渡鸦群跟随着恺撒的位置旋转,始终保持着对周围视野的遮蔽,在恺撒的耳中这些无穷尽的渡鸦绝非幻觉,每一只都是真实的,庞贝用无数渡鸦群的嘎嘎乱叫和心跳声来隐藏自己最真实的位置,而冈格尼尔的长度根本就是一支骑枪,恺撒无法看清庞贝真实的所在地,庞贝却能借助渡鸦们的眼睛精准掌握恺撒的位置。
这种程度的伤对一位新王来说根本无足轻重,恺撒瞬间就从废墟中弹起,徒手把冈格尼尔从自己的身体里撕扯出来。他的手法极度暴力,不是往外拔而是横推,这样庞贝很难用力量跟他僵持,因为那枪太长了。但这样也会给自己造成更多的伤害,不过以他现在的血统,只是需要多花一点点时间去复原。
很奇怪,非常奇怪,以恺撒的战斗经验,对方的武器能不能命中自己,他心里是有数的。在目睹枪簇阵型穿刺而来的渡鸦群时,他瞬间就能判断出冈格尼尔进攻的轨迹,随即做出合适的反应,那一枪绝无可能命中他。
但事实上冈格尼尔就是偏偏击中了他的肩膀,如同鬼魅切割,又像神话再临。
渡鸦嘶声尖叫,黑色的羽漫天飞舞,像是在唱起一首哀歌,恺撒紧握狄克推多,进行无声的言灵咏唱。不再是言灵镰鼬,从恺撒·加图索到混血龙王恺撒,血统之间的差距如同天堑之隔,言灵的进化也是完全的飞跃。
他随手挥舞,狄克推多划过的刀光毫无章法,但每一刀都会留下白色的横光,渡鸦群继续飞舞,一头撞向那些停留在空气中的光辉,一只只就像闷头撞上了玻璃门,死去的渡鸦沿着狄克推多划出的白色匹练一直坠到地面上。
数道白光相互纵切,把整个阳光厅的空间划分成大小不一的区域,在每一个区域内渡鸦都只能在这里面活动,它们无法穿越彼此的界限,人也一样,但恺撒却可以从这种类似结界的边界来去自如。这些渡鸦都是庞贝释放出来干扰视线和听觉的,根本就杀不干净,恺撒不得不用这种方法来限制住它们,同时也就相当于限制住了庞贝,他会和渡鸦一样,不能轻易越过那些看不见的墙。
镰鼬需要探测的范围越小,就越能精准地进行捕捉,庞贝的心跳声终归是和渡鸦不一样的,在减少了数以万计的干扰之后,恺撒就能从中抓到那个特别的声音。
他猛然虎跳出去,迎面飞来无数渡鸦群,嘶哑的尖叫异常刺耳,它们用自己的翅膀爪子还有鸟喙去攻击恺撒,这些根本都是无法造成有效攻击的无用功,恺撒摸不清庞贝还要坚持使用的用意,不过直接斩开就好了,狄克推多压出凶狠的落地斩,一口气斩切无数渡鸦的羽和骨,刀身上沾满了黑色的血。
他从渡鸦群中突破,终于看见了那个魁梧的将军,庞贝本来就很高,这身装扮更是把他衬托的如同城堡前的雕塑那么雄伟。
森严的双翼从恺撒身后猛然张开,他收住了自己本来已经即将到位的攻势,踩着飞翔的渡鸦改变自己下落的轨迹,刚刚他已经察觉到了庞贝的不对劲,吃过一次亏,这一次的进攻他更加小心。
恺撒像是一枚炮弹那样撞向庞贝,狄克推多与冈格尼尔相撞,他的身体也和庞贝的身体相撞,盔甲巨大的金属回音震耳欲聋。
那支数米长的骑枪在如此近距离下也没有失去作用,庞贝能把冈格尼尔当孙悟空的棒子那样操纵自如,恺撒则以狄克推多回应,每一刀都火光四溅,短兵相接的片刻时光里他们已经高速交手了数百次,狄克推多上留下了数百道伤痕,仿造的冈格尼尔也被砍出了道道豁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