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密谋
    话说王国一行在汪华恩的引导下,很快来到了县衙。一同前来的,还有一队十个城卫军。边军尚在城外,城卫军近日一直在城墙附近戒备,此刻情况不明朗,大部队也不敢盲目撤离。

    十人城卫军分成三班,两人在大门外站岗,五人在县衙内巡逻,三人随汪华恩等人进入会客室保护汪华恩。保护汪华恩的,还有五个佩刀杂役。

    会客厅里,县衙杂役奉上好茶,汪华恩谄媚地笑道:“将军此番光临寒舍,蓬荜生辉也!为拱卫京师,将军一路行军,甚是劳顿,且饮淡茶一杯!”

    王国笑呵呵道:“汪太爷,我二人且饮茶,我派两个兄弟到贵府参观参观。”

    “悉随尊便!悉随尊便!”汪华恩手中的瓷茶杯颤抖着,发出“咯咯咯”的碰撞声。

    张宇带另一个士兵,大摇大摆朝县衙后院汪华恩的住宅走去。

    三个城卫军欲跟随而去,王国怒目而视,另三个边军士兵手按刀柄,城卫军乖乖驻足。

    张宇二人来到后院,一个家丁挡住去路,手握腰刀,正色道:“此乃县太爷住宅,非办公场所,还请二位留步!”

    “方才有举报称汪县令贪污军饷,我等奉四品参将老爷之命,前来搜查,以证县令清白,休得挡路!”张宇不紧不慢道。

    “荒唐!”武丁争辩道,“简直欺人太甚!汪太爷为筹集军饷,殚精竭虑,确已仁至义尽也!”

    听闻动静的汪华恩,猛然起身,面如死灰,意欲出去一探究竟。

    王国一把抓住汪华恩的手,依然笑呵呵地说:“小孩争吵,不足为奇,继续品茶!”

    “将军,此次募捐军饷,汪某确已竭尽全力,奈何百姓囊中羞涩,与一万两之目标略有差距!”汪华恩颤颤巍巍道,“若将军信得过鄙人,再宽限三天时间,鄙人保证凑齐剩余四千两也!”

    王国哈哈大笑,摆摆手道:“汪太爷何出此言?短短一天时间,已凑齐六千两,某实在未曾料到!喝茶!喝茶!”

    汪华恩哪里敢喝,坐都坐不稳,只听门外的争吵还在继续。

    武丁义正辞严警告道:“此乃县衙重地,尔贵为边军将士,无搜捕文书,亦不可擅闯也!”

    “搜捕文书?大爷的刀就是文书!”张宇怒斥一声,拔出腰刀,手起刀落,家丁瞪大眼睛,一命呜呼。这人到死都不敢相信,对方一言不合就开干。

    “啊!”几个女眷吓得尖叫连连,像受惊的林中鸟,四散而逃。

    汪华恩一屁股坐在地上,屋内几个城卫军和武丁意欲出去查探,王国的士兵嚓嚓嚓三声,均是拔刀相向,盛气凌人,挡住了去路。

    “我等均系武夫,刀尖上舔血惯了,除了拔刀,别样都生疏了,汪太爷莫往心里去!”王国虚情假意解释一番,责备手下士兵道:“混账东西!汪太爷请某品茶畅谈,尔等竟拔刀相向,意欲何为?快快收起利器!”

    汪华恩迅速调换姿势,跪在王国面前,一边捣蒜般磕着头,一边苦苦哀求道:“将军!鄙人之忠心,日月可鉴也!还请将军开恩,放过鄙人家小!”

    “汪太爷何故如此?”王国阴险地笑着,蹲下身子,将汪华恩搀扶着,“快快请起,快快请起!你我皆朝廷命官,怎可行此大礼也!继续品茶!”

    汪华恩像一团浆糊,瘫坐在椅子上,魂不守舍地继续和王国对饮,外面安静得可怕。这也好,至少说明没有发生进一步的暴力事件。

    顷刻,张宇二人回到会客室,均抱着一个精致的皮箱,汪华恩面如死灰,再度滚落在地,泣不成声地解释道:“将军,此乃鄙人的俸禄,此番亦全额奉上,请将军放过鄙人一家老小!”

    “可曾清点过?”王国威严地问道。

    张宇拱手回话:“回参将老爷,适才已清点过,二千三百两银子,还有珠宝首饰若干。”

    “汪县令!你这样的猪脑子,是怎么当上县令的?你的官是捐的吧?”王国一脚踢在汪华恩额头上,戏谑道,“老子叫你筹集军饷,你倒好,不但自己不出力,还截流饷银!上万户募捐饷银,刚好六千两,世上就有这么凑巧之事?糊弄本官,该当何罪?”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汪华恩磕头哀求道。

    三个城卫军和五个杂役拔刀欲反抗,在外巡逻的城卫军和杂役一共十来人闻声冲进来。

    张宇等人毫不手软,砍瓜切菜一般挥刀就砍,瞬间已有三人毙命。

    王国怒喝道:“县令汪华恩昏庸无能,搜刮百姓,截流饷银,死罪也!尔等难道还欲同流合污?都给本官退下,饶尔等不死!”

    余下众人见势不妙,算上王国,边军虽只得六人,但心狠手辣,身手不凡,哪里有分毫胜算?纷纷丢弃武器,落荒而逃。

    “给我把这厮押往城楼外,即刻斩首以谢金县黎民!”王国一声令下,两个士兵拖着烂泥般的汪华恩出得县衙,用绳索栓好腿脚,固定在马身上,沿街拖行。

    一路拖行,一路高呼:“贪官汪华恩,搜刮金县百姓,截流募捐军饷,人人得而诛之!”

    百姓纷纷驻足围观,拍手称快之人颇多,一时间整个金县县城都沸腾了。

    田明亮和孙菁也在看热闹的人群中,田明亮愤愤不平地说:“这些人真是可笑,强征军饷,罪魁祸首在边军,汪华恩也是受害者!兔死狐悲,难道他们就不懂?”

    “我看你是对昔日老东家有成见吧?”孙菁酸溜溜地说,“依我看,这王参将倒有些血性!在这乱世,人若不狠,如何活得久?想想囚禁你我的刘家庄村民,你以为百姓真就这般无辜吗?实力,才是这世界唯一的真理!”

    田明亮一阵无语,虽然他还在怨恨刘家庄的那些家伙,但他始终坚信,百姓无罪。

    人群随着王国一行朝城门涌去,都只为看汪华恩被斩首。大家都像过节一般欢快。

    金县与鞑靼交界,近年来贸易互通,蒙汉两族关系和睦,通婚现象也比较普遍,其实战事并不多,治安环境也还行,所以绝少命案,县衙的铡刀也十年未曾启用。

    现在,延绥边军从天而降,刚一到来,就放大招,要公开斩首县令,实在是古今未见的大事件。

    斩首仪式很快开始,当然有点走形式了,因为一路的拖行,汪华恩早已只剩下一口气。两个士兵一座一右,强行将已经失去知觉的汪华恩撑着,摆出跪地的姿势。

    一般砍头,都需要强行摁住头,露出脖子,汪华恩倒是省了这道工序,因为他的头本就是耷拉着的。

    刽子手高高扬起大刀,手起刀落,轻而易举地完成了砍头的动作。短暂的死寂过后,百姓从恐惧中苏醒过来,俱是兴奋不已,纷纷拍手称快。

    孙菁吓得哇一声大叫,躲在了田明亮背后。田明亮倒是麻木了,他待在军营里的时间虽然不长,但看别人杀的人也可以说是不计其数了。

    王国大喝道:“贪官汪华恩已伏诛,延绥边军就地休整三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也。今军中粮草不足,即刻起全城征缴!每户除留足十五日口粮外,其余尽数充军,违令者斩!”

    刚才还欢呼雀跃的看客,瞬间炸了锅。

    田明亮叹息一声,无力道:“哎!该来的还是来了!金县百姓真的要遭殃咯!照这般下去,孙大小姐短时间内恐怕回不去了!”

    “若汪华恩不死,金县县衙好歹还有个摆设县令,兴许还有一战之力。现县令被斩,诺大的县城群龙无首,恐怕只有任人宰割了!”孙菁也悲戚地说。之前,她还觉得王国颇有几分霸气。现在,她只感觉脊背发凉。

    “延绥边军即刻开赴县衙,接管金县防务!金县一切武装力量,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延绥边军的大门随时敞开,欢迎金县城卫军、各家武丁加入!”王国再度开言,宣布了一个重磅决定。

    三百城卫军丢盔弃甲,投的投军,逃的逃回家,诺大的金县县城,再没有一处有组织的武装力量,城门洞开,金县县城成为延绥边军的菜园子。

    延绥边军由四百人增至六百余人,王国安排二百人把守城门,由李自成统帅,对进出人员进行严格盘问登记,并负责征缴军粮。一百骑兵及二十人近卫队驻扎县衙,他亲自统帅。另三百余人进驻城卫军营地,由张宇统帅。

    延绥边军如入无人之境,开始挨家挨户征粮。说是征,倒不如说是抢,一时间城内是鬼哭狼嚎。这些士兵可不管什么十五日口粮,每到一处基本上都是搜刮干净。少数百姓因为反抗而被当场斩杀。

    好在,征缴军粮一事,由李自成全权负责。这李自成尚有几分怜悯之心,对手下士兵颇多约束,才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杀戮。

    为防止百姓大面积逃离金县县城,王国下令封锁了城门,凡出城者,必须前往县衙开具通行证,一张通行证只限一人使用,价值五两银子。一时间,有点家底的,好多都开通行证逃了,不能举家逃离的也凑钱让家庭成员逃了。

    城里只留下两类人:一类是穷光蛋,一类是家大业大不愿逃难的。

    刘明安排孙菁和田明亮出城,但田明亮的身份敏感,不敢同行,这孙菁也是很倔强,坚持要留下来,说是要和刘明共患难。

    这天深夜。刘府。二十几位乡绅聚集在一起,共商应对之策。这些人跟刘明一样,家大业大,逃得了人,逃不了家,而且如今兵荒马乱,家眷出城,也未必就比城内更好。

    刘明面无表情地说:“尔等相约赴寒舍,有何吩咐?”

    “刘员外,今边军祸害百姓,县令被杀,群龙无首,时局艰难!我等商议,员外文韬武略,德高望重,昔日力挽狂澜,击退鞑靼铁骑,叫其十年不敢进犯,唯员外能设法护金县百姓周全也!”一个乡绅慷慨陈词。

    刘明皱起眉头,推辞道:“老夫七十有五,半截身子已埋入黄土,实在力不从心也!还请诸位商议,另推高明!”他恨不得骂娘了,你们真是为了金县百姓吗?你们怕是为了自己的家业吧!

    “我等不才,唯刘员外马首是瞻也!”此乡绅拱手施礼道,“恳请员外出马,同贼军首领交涉,或赴州府拜谒府尊老爷,出兵以退贼军!”

    众人也是拱手施礼,参差不齐附和道:“唯刘员外马首是瞻也!”

    “哎!”刘明长叹一声,脸色苍白,瞬间好像又老了五岁,颤声道,“余观延绥边军之举,或已抱定固守金县之决心。以边军之勇猛,以金县城池之坚固,州府恐无法击退也!”

    一个乡绅义愤填膺道:“贼军目无朝廷,目无百姓黎民,难道我等就任由贼军在这城内胡作非为?邪恶压不到正义,边军欺压百姓,州府管不了,布政司管!布政司管不了,当今圣上也管不了吗?我等请员外执笔,详述贼军之暴行,同时呈报州府、布政司以至万岁爷!”

    说着,早有几人备好笔墨纸砚,众人期待地看着刘明。

    “当此之时,朝廷、布政司乃至州府均是鞭长莫及,我等不思组织百姓抵御贼军,却一心想着求援,必死无疑也!”刘明反对道,“边军盘查严密,书信根本出不得金县城!”

    众人依然坚持:“不试一试,我等如何甘心?”

    刘明拗不过,只得提笔写下密信,言简意赅,道是:“延绥边军不义,四百匪军围困金县数日,斩杀县令汪华恩,二百城卫军不战而降,横征暴敛,鸡犬不宁。泣血恳求出兵,以解金县之困,十万火急!金县刘明,某年某月某日。”

    写完,刘明咬破手指,在自己的名字上摁了一个手印,吩咐道:“此乃我等联名之血书也,尔等且在此签名按手印,设法出城投递。”

    “员外,联名纯属多此一举也!员外德高望重,名扬甘州,今县令被斩,员外足可代表我金县九万黎民也!”一人解释着,众人纷纷附和。

    刘明要吐血,你们的如意算盘,我还不知道吗?书信十有八九被截获,追查下来,字是我写的,名是我签的,手印也是我按的,与你们毫无关系,治罪也是治我一人。

    “哈哈哈哈!竖子不足与谋!”刘明大笑着,将书桌掀翻在地,怒斥道,“尔等实乃金县破灭之罪魁祸首也!故土有难,老夫自当万死不辞也!尔等且回,老夫不日将出城,与那边军首领交涉!”

    众人将信将疑,有些不甘心地离去。走之前,有人拾起书信,如获至宝。一路上,颇多人怪罪刘明,不为九万黎民考虑,甚至不乏言辞恶毒者。

    客人走后,刘明颓然坐在会客厅,看着下人收拾满屋狼籍,独自发着呆。下人几番催促他就寝,他只是摆摆手让下人退去,兀自坐到天明。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