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出钥匙打开门，却是黑漆漆一片，有点奇怪，按理说这个时间，外婆应该还没有睡。

    “外婆，外婆……”凌萱将礼物袋放在桌子上，书包都没来得及放，就跑到最里面的房间。

    外婆好像是睡着了，就躺在椅子上，老旧的躺椅还有细微的吱呀声，混着外面渐起的风，凌萱突然觉得屋子有点冷了，而外婆很安详地睡着，对于时间的流逝和温度的变化似乎没有感知。

    凌萱熟门熟路地打开衣柜门，抱出常用的一床薄被，轻轻盖在外婆身上，碰到手的时候，她只是觉得凉，疑惑外婆怎么会就这样睡着了，直到渐渐意识到什么，才赶紧跑出客厅打12。

    然而终究是为时已晚，外婆甚至没有进医院抢救的机会，就这么离开了，在213年的最后一天。

    母亲终于还是知道了，她和父亲姗姗来迟，带着的抱歉多过悲伤，但是凌萱没有跟他们说一句话。

    后来呢，后来外婆再被送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了一个盒子，很轻很轻。母亲像是哭过，却还是那么得体地接待着来来往往的人，好像离开的这个人无关紧要，她佩服她的狠心，甚至有点害怕。

    送完外婆以后，她就待在自己的小房间里，不见人，不吃饭，直到父亲叫她出门，要去上学了。

    是的，上学，上班，一切的一切事情，都比外婆去世重要，这两个人，不像是子女，因为他们的心太冷了，或许，他们都没有心。凌萱想。

    “钥匙给我”，母亲伸出手，“回去跟我们住吧，这里不要再来了，过几天会有人来看房……”

    “我不！”她的眼泪在一瞬间夺眶而出，她分明决定了不要在母亲面前哭的，“你为什么要把房子卖掉，这是外婆留给我们最后的记忆了！你就那么缺钱吗？”

    “不是钱不钱的事”，母亲有点无奈，“留着，你总会想要回来，一回来，又是难过一场，没有意义。”

    “那什么有意义？每天坐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教导你的学生，传授你觉得重要的知识，然后把自己的母亲丢在这里？”

    “凌萱！”父亲的声音里有了许多怒气，以前的时候不管她和母亲怎么吵，他都是装没听见，不参与的。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是你们不管外婆，然后留她一个人在这的……”

    “我们没有丢下她，是她自己舍不得离开这，毕竟住了几十年了”，她试图用这样的解释让凌萱满意。

    “那你们怎么没有回来看她？放假的时候，有时间的时候，你们去哪了？”

    “你知道我连着几年带高三，假期有补课，很少空闲……”

    “我不管，你还我的外婆，还我健健康康的外婆！”

    “凌萱，不要再胡搅蛮缠了”，她果然很快就失去了耐心，“深究起来，你那天要请假回来，为什么没有打电话给外婆，如果你打给她，说不定我们还有机会去抢救。”

    她的眼里第一次出现了惊诧和愧悔，是的，她没有从这个层面想过，如果她提前打个电话，是不是还有机会跟外婆说上最后一句话，是不是一切都还有转机，可是，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不要在意你妈妈的话，她那是气急了随口说的”，爸爸的语气变得温和起来，“收拾一下你的东西，我们要走了。”

    其实她有好久没来了，从国庆以后，两个月假也是约着和同学一起出去，待在学校。所以东西还是走之前的样子，大多数在柜子里，放到箱子里也没多少，这些都无关紧要的。她把外婆的照片，外婆常看的书也装进箱子里了，她知道母亲根本不会在意。

    箱子搬出来的时候父亲已不见了踪影，母亲正在翻看君熠给的礼物，她真的受够了这种被窥探、被怀疑、被指责的感觉。

    “怎么样，发现什么没有？”她站着，明明还没有母亲高，却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她这一说，母亲愣了神，下一秒就有什么东西从盒子里滚落，想抢救但是没来得及，于是她都没看过的水晶球就这么摔了个粉碎。

    “满意了吧？”她直接用手去捡拾地上的碎片，然后原样全部放进盒子里，又装进了礼物袋，就准备拿着东西往外走。

    “君熠是谁？你是不是在跟他谈恋爱？”母亲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手里还举着新年贺卡，她回头只看到大大的“新年快乐”四个字，母亲应该是从右下角的落款看到的他的名字。

    “你还给我，这是我的东西！”她没有回答，放下东西就回来抢那张贺卡。

    “不说清楚我就撕了，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要来干什么！”

    “这是我朋友送我的，不是来历不明的东西，你还给我！”但是似乎每次面对母亲，她就会非常无力，就像现在，态度坚决，但还是看着她把那薄薄的一张纸撕碎。

    “难怪老师说你最近成绩又下降了，忙着谈情说爱去了是不是，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让你这么一门心思地沉迷下去！”

    “我没有，你爱信不信，你怎么说我我不管，但你不要去烦我的朋友，没有人有义务忍受你的污言秽语！”

    “你说什么？”母亲又把她转过的脸掰正过来，“谁允许你用这种语气跟我讲话的？这么多年书白读了是不是？”

    “是，跟着别人能学什么好，可惜呀，你们从小就没时间管我教我，养成这样我有什么办法。”

    她又看到母亲扬起的手，准备好了要挨一巴掌，但是却始终没有落下来，“你不用克制自己，打下来，朝这打，我不还手，已经有一次了，我早就做好了第二次被打的准备，但是你要记住，如果有第三次，我一辈子都不会回这个家！”

    母亲好像真的被威慑到了，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她，也许心里在想，怎么就弄成这样了呢？

    但是凌萱却没有心思去管这些，外婆的东西是带走了，但加上自己那一箱，宿舍是放不下的，估计还得向陆栩求助，想办法搬到初中住的地方，或者寄存在他家里。另外，按她的性子，估计还是会跑去找君熠的老师甚至是君熠本人旁敲侧击，还得提前给他打个预防针，以免到时候被吓到。

    回去的路上，凌萱发觉被母亲这么一闹，悲伤好像减少了很多，那种初初失去亲人的痛苦也不再鲜活热烈，只是一想到以后可能会经常面对母亲就头疼不已，外婆，就这么永远地离开了她，在本该是快乐地庆祝新年的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