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内烛火依旧明亮，气氛却很尴尬。下人早已退到厅外，叶敏才黑着脸站在一旁，看着老夫人和叶彭安。

    “你和这贱婢到底怎么回事？！”老夫人盯着叶彭安怀中绿蕊问道。

    “什么怎么回事？母亲您不都看到了？”叶彭安又恢复了过去那副吊儿郎当模样。

    “我问你何时与这贱婢搞到一起的？她半年前去了你大嫂院子，现在怎么又怀了你的孩子？”老夫人说完重重拍了下椅子扶手。

    老夫人并非出身簪缨世家，说话也不如大家闺秀那般文雅。老夫人嫁入侯府后，父亲在皇子夺嫡中站错队，被灭满门，幸而她那时已经出嫁，才未受到牵连。

    老侯爷是侯府嫡次子，本无机会袭爵。或许上天眷顾，老侯爷兄长在一次外出狩猎时坠马身亡，老侯爷这才袭得爵位。

    老侯爷未袭爵时，老夫人在侯府中并无地位，老夫人深知做为嫡次子的无奈，所以她才一直偏疼叶彭安，但今日确实被叶彭安气着了。

    叶彭安一点也不在意老夫人态度，揽紧怀中绿蕊道：“母亲，儿子真心喜欢绿蕊，她在金羽院时儿子就喜欢。姜薇那毒妇不知为何把她赶去大嫂那里。年初府里人少，儿子在游廊又遇见绿蕊，就……就在一起了。后来绿蕊有了身孕，儿子不敢把她收房，儿子怕姜薇害她。”

    叶彭安又一脸恳求，“母亲，您就把掌家权给大嫂吧，姜薇那毒妇掌家只会害人，您又不让我休她。绿蕊现在有了身孕，为了绿蕊肚里的孩子，母亲，您就听儿子一回吧。”

    老夫人闻言不禁心酸，她让姜薇掌家，完全在替叶彭安考虑，谁知现在却适得其反。

    让姜薇掌家，一来可以让姜薇对叶彭安好些。二来让姜薇出门有脸面，毕竟姜薇出身商贾。

    老夫人叹了口气，又看向一旁叶敏才，问道：“敏才，你怎么看？”

    叶敏才还在为刚才之事耿耿于怀，叶彭安这个只知吃喝玩女人的东西竟敢指责他。

    对于老夫人偏疼叶彭安，叶敏才此刻也有些不满，闷声道：“一切由母亲作主。”

    老夫人并未察觉叶敏才不满，叹了口气对叶彭安道：“唉，今日之事就算了，你带绿蕊回去，姜薇的事我再想想。”

    叶彭安很高兴，赶紧放开绿蕊朝老夫人行礼，“儿子多谢母亲，儿子这就带绿蕊回去。”

    谁也没想到，家宴风波就这么草草收场，老夫人没有责罚任何人。就像平静湖面落进一颗石子，泛起一个小水花后又恢复了平静。

    绿蕊第二日便被叶彭安抬做第十三房小妾。

    大康纳妾无需三媒六聘，去官府备个案，一顶轿子抬进府即可。因为做妾能脱离奴籍，不少有姿色下人都会千方百计爬主子床。

    上巳家宴后，姜薇病更加重了，叶姝艳整日陪在床前，也不敢告诉姜薇绿蕊被抬小妾之事。

    寒食节当天，老夫人宣布，二夫人身体抱恙，府中一切庶务全部交由李素华打理。

    李素华得到消息十分高兴，没想到短短时日，她拿到了全部掌家权。看着手中对牌，李素华心情舒畅，前些日子阴霾一扫而光。

    晴风吹柳絮，新火起厨烟，寒食节第二日便是清明。

    叶家祖籍不在京城，已多年不曾回乡，如今每逢清明，府里人只去祠堂给祖先牌位进香。祠堂前几日便已打扫干净，老夫人领着所有人走进祠堂。

    轮到叶知瑾上香，叶知瑾跪上蒲团，手举三柱香，脸藏在青烟后，看着母亲牌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上完香，叶知瑾回到度芳院，交给冬儿一封信，“明日去礼部尚书府，把信交给表哥，记着，一定要亲手交给他。”

    冬儿出了屋，叶知瑾又叫来茗雪，“准备好了吗？我那天不能露面，你只能靠自己。”

    茗雪点头，语气坚定，“奴婢准备好了，奴婢多谢小姐。”

    夜幕降临，飘了一天的绵密细雨终于停了。

    裴衡站在度芳院屋顶，松开手，信鸽飞了出去，信鸽渐渐消失在夜幕中，裴衡坐了下来。

    自从得了赵渐石命令，他马不停蹄赶回京城，当天便摸进了承德侯府。

    叶敏才在侯府守卫上花了不少心思，他费了些功夫才避开那些侍卫。

    叶敏才毕竟是文官，并不知道如何布防才万无一失。这些天下来，他已经摸清侯府防卫，如今来去自如。

    裴衡躺了下来，将剑帎在脑下，看着黑沉天空发愣。

    王爷并未说为何要保护叶知瑾，他来度芳院之后，叶知瑾真正遇险只有寒云寺一次。

    王爷性子冷淡，除了花世子从不与人来往。王爷也不近女色，这些年投怀送报美人不少，却没一个有好下场。

    裴衡轻轻叹了口气，成王府现在除了余太妃和两个近身嬷嬷，一个女子也没有，如今的成王府同和尚庙差不多。

    等等……裴衡忽然心中一动，王爷让他保护叶知瑾，莫非王爷看上了叶大小姐？想娶叶知瑾做成王妃？

    叶知瑾生得漂亮，听闻明年及笄，王爷今年十九，也到了娶妻年纪。叶知瑾看着倒与王爷十分般配。

    裴衡有些激动，如果王爷成了亲，他们这些手下也就有了盼头。

    青云卫里成亲的不少，他们这些王府侍卫却没一个成亲。王爷尚未娶妻，他们哪里敢谈婚论嫁。比如禇雷，杀人眼都不眨，只要遇到女子，连话都不会说。

    想到叶知瑾或许会做成王妃，裴衡又皱了皱眉。叶知瑾的确生得漂亮，但这性子……

    他原以为保护叶知瑾这样一个深闺小姐会很无聊，谁知几天下来，非但不无聊，反而越来越有趣。

    他亲眼目睹叶知瑾如何给叶芊芊挖坑，又看叶知瑾怎么收拾下人，再看叶知瑾设计对付李素华，一桩桩一件件，实在有趣。

    不仅是叶知瑾，侯府也很热闹，尤其前几日上巳家宴那一场，实在精彩。

    裴衡心中轻叹，叶知瑾平日虽不多话，但心思细腻，根本就不像表面上那样无害。

    今日冬儿拿了封信出门，过了一会儿，茗雪又一脸严肃从屋里出来，他知道，多半又有热闹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