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芊芊今日也特意打扮过,一身流彩飞花戏蝶裙,衬得纤腰不及一握。飞仙髻簪一枝玲珑珊瑚嵌珠簪,耳旁两只双龙戏珠金耳坠,眉若远山,眼含春水。大病初愈的脸上,走动间竟添几分娇态。
叶芊芊一眼瞧见坐在椅子上叶知瑾,眼里几欲喷火。
宫宴归来,她还未曾见过叶知瑾。她在宫里挨板子,母亲被父亲责骂,弟弟被打晕,叶知瑾这贱人还一副没事人坐在那里。
叶芊芊狠掐自己手指,忍住想扑上前撕了叶知瑾的冲动,叶敏才快到了,她不想受罚。
叶耀先看见叶知瑾,立刻要上前,被李素华一把拽住。
叶耀先咬牙瞪着叶知瑾。十九那天,他正觉无聊,小厮跑来说叶文志拿了本书,在院子外走来走去。
他大怒,叶文志读书好,他为此没少挨叶敏才教训。叶文志吃了熊心吞了豹胆,竟敢跑到他院子外看书?
他飞快跑出院子,果然,叶文志手里拿着本书在院外晃悠。叶文志一见他,撒腿就跑,他急忙去追。叶文志跑得快,他追得快,下人一个也未跟来。
跑着跑着,叶文志一头钻进花园,绕过一座假山不见踪影。他急忙跟上,谁知刚绕过假山,后颈便被人狠狠砸了一下,眼一黑,晕了过去。
再度醒来,他已经躺在自己床上,伸手摸了摸生疼的后颈,脑中一片空白。
他当时一心追叶文志,根本没看清谁打了他。事后母亲说,打他的人可能是叶知瑾派去的。
第二天,他在国子监遇到陆乐天。
陆乐天说,派去寒云寺的人死了,没伤到叶知瑾,他十分失望。他原想毁了叶知瑾容貌,让叶知瑾一辈子嫁不出去,谁知叶知瑾依旧安然无恙。
叶知瑾坐在椅上静静饮茶,对叶芊芊和叶耀先吃人目光视而不见,仿佛又回到过去对一切漠不关心模样。
厅外又传来脚步声,叶知瑾目光越过李素华三人,见叶正德和宋雪梅走进来。
她从豫州回京后,一直未见到叶正德和叶彭安,今日第一次见叶正德。
叶正德年过而立,皮肤略黑,样貌中上。叶正德与叶敏才虽为异母兄弟,但二人截然不同。叶敏才道貌岸然、白面书生。叶正德能文能武,从里到外都透着刚毅正直。
不比二房叶彭安姬妾成群,叶正德并无小妾通房,自从娶了宋雪梅,夫妻感情一直很好。
叶正德也看到了叶知瑾,他知道叶知瑾帮了叶惠颖。但叶知瑾性子冷淡,不与人接近,他也只能朝叶知瑾微微点头示意,走到一旁椅子落坐。
厅外春雨浇灭天空最后一丝光亮,花厅内显得更加明亮,下人为今日家宴备了不少烛火。
“母亲,小心台阶。”厅外忽然传来叶敏才声音。
厅内众人全都站起身,朝走进门的老夫人和叶敏才行礼。
老夫人今日穿了身状花缎暗红如意褂,下衬银花罗霞裙,显得十分精神。老夫人环顾厅内众人一圈,点点头,“都入席吧。”说完率先朝圆桌走去。
众人坐定,老夫人这才发觉叶彭安和姜薇未到。老夫人心中不快,问叶姝艳,“三丫头,你父亲母亲在哪儿?”
叶姝艳赶紧起身行了一礼,“回祖母,母亲病了,怕了过病气给大家,所以没来。至于父亲……孙女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不知道他在哪儿?”
老夫人闻言面露不悦,心道:姜薇病了?哼,病的真是时候。姜薇不会因为被分了管家权,故意甩脸子给她看吧?
老夫人吩咐刘嬷嬷,“去,找找彭安,找到了叫他过来。”
“是。”刘嬷嬷躬身出了花厅。
人未到齐,家宴不能开席,众人只能干坐着。
过了许久,刘嬷嬷脸色不好回到花厅,走到老夫身边低声道:“老夫人,二爷来了,只是……”
“只是什么?”老夫人脸上已显出不耐烦。
刘嬷嬷看了眼老夫眼角鱼尾纹,小心道:“二爷天亮才回来,回来歇在王姨娘屋里,老奴去的时候,二爷还睡着……”
刘嬷嬷话未说完,就听花厅外传来叶彭安声音,“母亲,儿子来了。”
众人转头朝厅外看去。
只见叶彭安披头散发,一身锦缎白衣皱皱巴巴,邋里邋遢跨进门槛。腊黄
脸上露出眼底大块乌青。
叶彭摇摇晃晃朝圆桌走来,脚步虚浮,老远都能闻到他身上酒气。
叶知瑾不动声色转回头,拿帕子掩住口鼻。
叶彭安自幼不爱读书,长大后,老夫人也任由他整日花天酒地。叶彭安贪杯好色,除了通房,还有十二个小妾。
叶彭安姬妾众多,却没有嫡子,只有叶姝艳一个嫡女,另外还有两个年纪尚小的庶子。
叶彭安小妾生不出孩子,后宅里腌臜,明眼人都能看出与姜薇有关。
为了孩子的事,叶彭安没少与姜薇发生争执,甚至还闹到老夫人那里。老夫人也曾敲打过姜薇,但姜薇表面恭顺,转过身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叶彭安也曾找过叶敏才,叶敏才却推说二房之事不便插手。不过姜薇这几年好像收敛不少,叶彭安终于有了两个庶子。
老夫人见叶彭安参加家宴竟不修边幅,脸上有些挂不住。她虽然一直偏疼叶彭安,但叶彭安当众落她面子,不免恼火。
“彭安,为何现在才来?还弄成这样?”老夫人压住心中不快,开口问道。
叶彭安走到老夫人身前站定,身子又晃了晃,嬉皮笑脸朝老夫人草草行了一礼,“儿子昨日贪杯,母亲切莫生气。对不住,对不住,我一会儿自罚三杯,自罚三杯。呵呵……”说完挨着叶敏才坐下。
叶敏才目露厌恶瞥了眼满身酒气的叶彭安,别过脸,心中暗骂,“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叶知瑾冷眼旁观,她记忆里没有这次家宴,不是没有家宴,是她记忆里没有。
侯府早年会在岁除,月夕办两次家宴。老侯爷走后,老夫人觉得一年两次家宴太少,在上巳节又加了一次。
“开席吧。”老夫人不好继续埋汰叶彭安,吩咐开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