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叶知瑾看成王一行走远,回身对白骏舟道:“表哥,我们走吧。”
“好,”白骏舟朝禇雷拱手,“那就辛苦禇护卫了。”侍卫和车夫均被黑衣人所杀,他身上有伤,无法赶车,紫衣男子留下禇雷,的确帮了大忙。
禇雷身材高大,壮实黝黑,一看便是勇猛之人。禇雷朝白骏舟还礼,“不敢,在下奉命行事,请小姐公子上车。”
叶知瑾瞧了眼禇雷,心中暗自腹诽。成王果如传闻中一般古怪,刚说杀黑衣人不是救他们,摆明不想与他们有牵扯。现在又留下个侍卫,难道成王这么快就听懂她话里暗示?
马车里,冬儿正在摆放散落茶具。白骏舟钻进车厢,从怀中拿出小瓷瓶递给冬儿,背过身,“冬儿,帮我上药。”
“哦。”冬儿接过瓷瓶,将瓷瓶里药粉撒在白骏舟后背。
“嘶!”白骏舟倒抽一口凉气,从冬儿手里拿回瓷瓶,低头给自己胸前上药。
白骏舟见叶知瑾一言不发,边上药边问:“表妹,你是不是认识刚才那两人?”
道旁树木一棵棵向后退去,叶知瑾看着车外眸光微动,低声道:“成王赵渐石和宜兴侯世子花显。”
“成王!”白骏舟大叫一声,动作扯到伤口,疼的他又“嘶!”了一声。
顾不上伤口,白骏舟一脸兴奋,“听闻成王是大康最年轻的亲王,十六岁便被皇帝封为青云卫一品统领,至今已有三年。可惜成王父亲去的早,只留下他一个嫡子。”
白骏舟意犹未尽,继续喋喋不休,“原来那红衣公子竟是花显,没想到他如此年轻,宜兴侯祖上擅骑射,花家果然名不虚传。”
叶知瑾并未开口,目光仍留在车外。
冬儿坐回叶知瑾身边,开口问:“姑娘,那些黑衣人为何要杀我们?他们是山匪吗?”
“大清山离京城只有五十里,那里还有皇家围场,怎么可能有山匪。那些黑衣人个个武功高强,应该是经过训练的侍卫,真不知谁想要我们的命。”白骏舟呲牙咧嘴接话。
斜阳缕缕,透过树间缝隙闪烁钻进马车,叶知瑾放下车帘,轻轻吐出口气,“那些黑衣人不是山匪,山匪求财,不会一句话不说就取人性命。再者,我们有护卫随行,没有山匪会舍命打劫。”
“那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冬儿不解。
叶知瑾垂眼,“我虽不知谁派黑衣人前来,但他们一定与侯府有关。”
“表妹为何如此确定?”白骏舟揣回瓷瓶,抬头看向叶知瑾。
“表哥你忘了?我回京前曾给父亲写过信,信送出后便从豫州启程。按脚程算,那些黑衣人应刚得知消息不久,否则,他们大可在离京更远的地方动手。”
白骏舟闻言坐直身子,“表妹,你即将回府,若府里人想害你,又该如何?”
冬儿也急道:“姑娘,表少爷说的对,要不咱们回豫州吧。”
“傻丫头,我迟早要回府,怎能一辈子躲在豫州。”
叶知瑾说完又安慰白骏舟,“侯府人只传了消息,他们若想害我,多年前就该动手了。”
可侯府真的安全吗?当然不是,她这样说只不想让白骏舟担心。有人要杀她,她在哪里都不安全。但如今别无去处,只能先回侯府。
叶知瑾又想起六天前那个梦,若无梦中提示,她现在应该死了。可惜梦没告诉她,谁派黑衣人前来。梦也没告诉她,三年后杀她的陌生男人是谁,那个梦并不完整。
马车驰出大清山,踏上平坦京郊官道。“驾!”禇雷挥动马鞭,马车跑得更快了。
京城,承德侯府。云悠院宽大正厅里,妇人端坐雕花红木椅,侍卫模样男子立在一旁。
“人都派去了?”李素华扫了眼身旁侍卫问道。
“都派去了,属下瞒着相爷,从左相府挑了八名暗卫。”侍卫恭敬回答。
“嗯,此事不要让父亲知晓。”李素华满意点头。
“是,夫人。夫人放心,那丫头只有表哥和四名侍卫随行,杀她不难。”侍卫胸有成竹。
“李灼,”李素华唤了声侍卫名字,不满看了眼侍卫,“事情未成之前,你最好别忙着夸口。”
“属下不敢。”李灼连忙躬身。
“哼,”李素华冷笑,“李灼,那人脾气如何,你比我清楚,事情成了,自然什么都好,若办砸了……”
“是,夫人教训的是。”李灼身子又弯了些。顿了顿,又问:“夫人,倘若侯爷得知叶知瑾死了怎么办?”
“呵,”李素华轻哼一声,不紧不慢端起手边官窑白瓷茶盏,揭开碗盖,撇了撇茶沫,抿了一口,“不必担心,我嫁给叶敏才这么多年,他什么性子我最清楚。白依柔死了七年,你何曾见他伤心过?”
“夫人说的是,叶知瑾是白依柔留下的孤女,即便死了,侯爷应该也不在意。”
李素放下茶盏,用帕子掩了掩嘴角,轻轻吐出口气,“我当年以平妻之身嫁进侯府,白依柔不死,这侯夫人哪儿轮得到我。”
“夫人不必自谦,您是左相府二小姐,身份贵重。白依柔虽为尚书府嫡女,却不能和您比。”李灼面露讨好。
“呵呵,”李素华闻言笑了笑,“白依柔福薄病死,那丫头命也不怎么样,这么多年在府里一声不吭,甚至连院子都不出。莫说侯爷,即便老夫人也不曾留意她。”
停了半晌,李素华又轻叹一声,“唉,其实那丫头是死是活对我没甚影响,不过那人要杀她,我也只能照做,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请夫人放心,属下一定把事办好。”
“嗯,”李素华点头,“行了,你也别在这呆着了,去盯着点吧。”
夜幕垂下,灯火阑珊淹没匆匆路人。街道清冷,洗净了白日车水马龙。
长顺楼外,长串灯笼映亮伙计肩上白巾。掌柜嘴眼对弯,不停朝进进出出食客拱手。
街对面,三层碧春楼传来丝竹声,楼上灯火明亮,人影摇曳在半掩雕花长窗。笑声落进洒盏,飘出长窗,落到楼下。楼前姑娘三三两两,一字抹胸,身披薄纱,媚眼顺着手中香帕不时抛向来往路人。
星稀月明,烛火萤点,京城夜晚,换上另一幕繁华。
“驾!”禇雷赶着马车将长顺楼抛在身后,朝承德侯府驶去。
云悠院正厅,“啪!”,上好官窑白瓷茶盏碎落气喘吁吁李灼脚下。
李素华用帕子擦着淋湿的手,满脸怒容,“到底怎么回事?!”
李灼手捂额头,结结巴巴道:“夫……夫人,叶……叶知瑾被人救了,我们的人都死了。”
“谁救的?!”
李灼吞了口口水,“属……属下的人来报,他在大清山看到了成王和花显。”
“成王!?花显!?”李素华倒抽一口凉气,问:“那丫头认识成王?”
“据属下所知,叶知瑾不认识成王,成王应该是路过那里。”李灼赶紧回答。
“这么巧?”李素华攥紧手中帕子,蹙紧眉头,又问:“听闻成王从不与人来往,为何出手救她?”
李灼上前两步,“夫人,成王行素来事古怪,属下以为他只是一时起意。”
说完抹了下额角渗出的血,问:“夫……夫人,叶知瑾马车已经进城,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李素华瞪了眼李灼,“还能怎么办?!那丫头既已脱身,此事只能暂且作罢。侯爷素来看中门风,不能在府里动手,倘若出事,我也会受牵连。”
“那……”李灼面露犹豫。
“行了!”李素华摆手打断李灼,不耐烦道:“我会与那人说清楚,记着,回去不要告诉父亲。”
“是,多谢夫人。”李灼如蒙大赦,长出口气。
李素华没好气看着李灼,“李灼,我白日里如何提醒你的?”
“夫人,今……今日实属意外。”李灼尴尬道。
“意外?哼,如果你做事总这般不周全,我也没法再保你。”
“是,是,属下多谢夫人。”李灼连连应是,面露感激。心里暗骂:哪里是他不周全,山道人少狭窄,又是必经之路,选在那里动手最好。他派去的都是高手,如果成王不多管闲事,事情早成了。现在出了岔子,只能说运气不好,和他有什么关系。
“行了,叫人把这里收拾收拾,那丫头快到了,我也要去迎一迎。”李素华摆手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