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七

    睛

    乾卦九二

    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五月的天亮得早，张老实也起得很早。（张老实久不出场，作者已经要翻之前的书才知道他是卖什么的了。

    无论春夏秋冬，只要天气晴朗，每天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张老实都已经将抄手摊在衙门前广场上摆好。然后泡上一杯茶，在曙光里偷上片刻自在，等待着自己每天的第一个客人。

    但今天他却没有得到那片刻自在，因为今天的第一个客人似乎很饿，来得很早。这人在天光未开，自已刚摆开第一张八仙桌回过头的时候，就已然在桌前找好张凳子坐了下来。

    这人坐着很自然，自然得好像他本来就是这由张桌子带着来的，他的屁股本来就早巳经长在那张二人凳上一样。

    张老实却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随手在锅里下了八只抄手。

    只因这个人他很熟，已经熟悉到彼此不用言语，也不用眼神交流，就能知道他今天早上要吃什么，要放多上葱花几滴红油。

    “人老了，是不是总是会睡得少一点，起床要早一些。”撒了几粒葱，将放了十七滴红油的抄手端到许如云面前。终于泡了一杯茶的张老实坐在自己椅子上，喃喃自语道。

    他并不像是对许仵作说话，也似乎不是在自言自语。他只是在说话。

    “年纪越大，剩下的时间越少，自然要比年轻人珍惜一些！”第一缕曙光终于撕开天际的黑暗撒了下来。许如云却听到了，他点点头叹了口气，喝下一杯酒。

    “莫不是喝了一夜的酒？”年龄相仿的人总是会有一些共同的言语。虽两人都是四十六七，但却似乎是可以相互理解的年龄。只是张老实一直都不太清楚，许老头是怎么做到随时都可以拿出来杯酒来。

    “今天是个好日子！”许如云沉默了一会儿，却没有回答张老实。

    “好日子？！”张老实拿起茶杯，从杯子升起的淡淡清香里抬起头看了一眼渐渐泛白的天际。

    “活久了，每天都是好日子！好日子，只是因为活久了。”这是张老实对于活着的感觉，没有任何理由，只是因为活得久了。

    “见龙在田，倒是个适合围猎的好日子！”许仵作抬起头来，他的一双眼睛像是在看着张老实，但目光却朦胧得很遥远。

    “我今天起得早，却不是因为睡不着。”“咯”的一声，他又抬起头一口喝下一杯张老实不太理解藏在何处的酒，说道。

    “哦？！”张老实放下手里的茶杯。听到要接人，许仵作的工作性质让他愣了愣，正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下去。

    但他终于是没有再问，因为他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随着许仵作远远的目光，张老实已经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活人。

    衙门朝南八字开。

    张老实看到一个身穿黑色长衫，身体修长。仿佛是从黎明来临时的黑暗里走出来，踏着曙光远远由广场北头一步步慢慢走向县衙大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