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并不难。”
“那难的是什么?是有杀人的心吗?”
“不是,杀人不一定需要决心。大多数时候,人杀人,是在不明不白的时候。”
“哦!”陆离也明白这一点,很多人一时冲动就杀人,也有很多人喝醉了打架也杀人。
这些人都不明不白,也不需要任何的决心。
“那么?”
“难的是什么?”
“难的是杀绝。”
“杀绝?”
“对,杀绝!不是绝杀。”
“那么什么叫杀绝?”
“‘绝’的意思有很多种,用在这里,是不留后患的意思。”
一一一一一一
剑已出,刀未至。
泼风一般的刀光尚未砍下头颅,牛百叶身形却已经停了下来,他的耳中先听到了一个声音。
他只听到“噗”的一声。
牛百叶愣了一下,目光收缩,心也在收缩。
这是一种他十一年前常常会听到的声音,这种身音他很熟悉,已经像是每天晚上偷偷爬上的柳青青那张一米二的小床一般的熟悉。
那时候,他还在武当,他还用剑。
但自从十一年前开始,就很少听过这个声音,只因他已越来越喜欢锋利的钢刀斩断骨头那清脆的声音。
他现在用的是刀。
这却是利剑刺入人的身体时发出的声音。
而且他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这辈子可以听得这么近,这么的清晰。
光芒一闪而没,一剑穿胸而过。
牛百叶掌中的刀光犹在,人却似已经被一柄剑钉在月下。
然后牛百叶就突然看到了一张苍白的面孔和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睛。
陆离的脸,陆离的眼睛。
牛百叶再低下头,就看见了那柄发出声音的长剑。刚才还拄在泥土中,但现在剑刃却已经穿进了自己的胸膛。
“现在才是三十六匹马!”
陆离慢慢地将长剑抽出。在牛百叶听到自己肺部收缩,感觉到自己最后的力量顺着滚烫的鲜血流出的声音时,陆离也在盯着牛百叶惊恐的眼睛,淡淡地说出了一句并不相关的话。
牛百叶的眼睛没有闭上,他不相信。自己这一刀这一跃已经用尽全力,就算是现在的武当掌门,也未必能躲开。
黑夜里大家都在看着陆离,他们也同样不太相信。虽然刚才没有几个人看清他的剑,但至少现在又再看见这个人。
一眼看去,这个方才还拄着长剑快要被风吹倒的少年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
一眼看过去,他已经变得英挺,颀长,风神秀朗,气概威武,连一身落了三次水,已经快要褪成灰色的黑色长衫似乎又再变成剪裁极合身、质料极高贵,色彩极鲜明的衣裳。
而他一双发亮的眼睛中,忽然充满自信。
“你想知道为什么会输给我?”陆离看着牛百叶的眼睛。
牛百叶没有回答,他的肺已穿,已经没有办法说话。
“你刚才那一刀一跃,若是要躲,我应该躲不开。天下也没有几个人躲得开。”
“那你……。”牛百叶用尽了最后一口气。
“所以我并没有躲。”陆离看着牛百叶倒下,叹了口气说道。
“他并没有躲,而是选择了迎上去。”远远地杨黔也叹了口气。
“牛百叶的确很强,但是强的人通常都会有一点点毛病,他们通常都太过自信。”达娃也叹了口气,她已经冷静了下来,一个人冷静下来的时候,常常会看到更多的东西。
“所以当连牛百叶都不相信有人会迎刀而上的时候,就败在了陆离的剑下。”柳月亮笑了笑,她也发现陆离的确是一个很奇妙的人。
“所以他赢了。”达娃笑道,她愉快得快要合不拢嘴。他本来就有那么一点点喜欢陆离,现在好像这种喜欢,又多了一点点。
“没想到盘踞川西的三十六巨盗秀竟然这样就没有了!”
杨黔又叹了口气,
“你知道对付这些盗匪最难是在哪里吗?”他问达娃。
“难在一网打尽!”杨黔自己答道。
“只因这些人平时都散在各处,你甚至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谁。”
“连弩向前,上弦!”话音刚落,杨黔突然回头喊道。
“堤坝已被戳破,接下来的就是决口!”杨黔看了一眼达娃询问的眼神,对着五百步外黑鸦鸦的人群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