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没有尽头,却总有终点。
陆离驻着长剑在一步步的走,很快就走到了终点,走到了人群前面。
没有人说话,这些人一直都在看着他,从他离开商队辕门,就有人开始看着他。到他一步步走完从营门到人群的前面的第六百一十九步,面对三百多人站在那里时,已经有两百八十三人在盯着他。
“我叫陆离。”
夜很静,陆离的声音很清晰,夜风将他的声音传得很远。
“他要干什么?”
“陆离”这两个字,这几天代表着不太安全。
达娃已经站在了营门,她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杨黔和柳月亮,没有再问第二句话。因为她发现这两人的眼神同样也很迷惑。
“你想要干什么?”过了片刻,陆离对面的人群里也传来一个像是用刀子的薄刃在刮在冬天里的枯竹般干涩的声音。
人虽没有见过,陆离这个名字,在这三百多人眼里并不陌生,原野上的许多人也是为了他而来。
在他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又有许多双眼睛从远处的营地转到了他的身上。一双双原本冷漠的眼神,也开始闪烁出各种各样的光芒。
像是猪八戒看到了五庄觀后厨伙房大锅里剩下锅巴时的光芒。
“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而来,但我可以跟你们走。”
陆离听了枯竹般的声音,他看向问话的也如枯竹一般的人。他不认识这个包在宽大的大红袍子里,身体却干枯得像砍下来放了十八年的竹竿一样的中年人。
他又转眼看着这那一双双突然变得期待渴望的眼睛,挺了挺胸膛。
一个人说话的时候,有三百三十七个人在集中注意力的听,这个人的胸多少都会挺得高一点。无论这些人在看你的时候是否会变成贪婪的狼还是狡猾的狐狸,至少自己还是个人的时候,都应该挺直腰杆,挺起自己的胸膛。
“跟我们走?你怎么个跟法?”人群中又传来一个很好听的声音。
“自然是我这个人,加上我身上所有的东西。”陆离拄着长剑的手用了用力,让自己站得舒服一点。他笑了笑,看向刚才说话的人。
一个不但说话声音很好听,长得也很好看的女人。
“或者不想要人的话,也可以换一件东西带走。”陆离笑了笑,看着这个很好看的女人说道。
“平江李铁锅。”
在人群里的杨四海看着这个黑夜里身着白衣的月下佳人。
“三十多岁的的女人对大多数男人都很有吸引力,下到十六岁,上到八十六岁!”杨四海赞叹道。
“哦?”盯着陆离的李大仁笑问。
“这正是一个承上启下的年纪。”三十出头的杨四海的口水都流出来快三尺。
“承上启下!”赫连征西正在喝的水却差点喷出来三尺。
“既还有二八少女的羞涩,也有中年巾帼的豪放。”杨才华丝毫看不见脸红,旁若无人地解释道。
“你是指什么?”又喝了一只水的赫连征西扭头看了一眼杨四海二尺八的口水。
“自然是指喝酒,难道还有什么?”杨四海笑道。
江湖中平江李铁锅喝酒的名气很大,没有见过她的人很多,但没有听说过她酒量的人却很不多。
“世间万物都是相通的,“喝酒”和干其它事其实本质上都差不多。”却是和尚笑道。
“和尚的嘴,衙门的腿。”杨四海斜了和尚眼笑道。
“什么?”席应真回过头,他是和尚。
“和尚参禅悟道,他们说出来的话,无论什么话,即使是耍流氓骂大街的话,在他们嘴里说出来,都是有道理的,好听的。”杨四海笑道。
“佛祖心中留。”和尚也同意。
“那么‘衙门的腿’呢?”和尚问。
“我是干什么的?”杨四海没有回答,却反过来问和尚。
“我是衙门的人,你见过谁会骂自己的吗?”杨四海没等和尚回答,又自己先笑了起来。
“换成什么?”这时,却听到沉默了片刻的李铁锅问道。
她是在问陆离,她说话没有人去打扰,因为她问了一个大都想知道的问题。
“如果你愿意,换成一句话也行。”陆离却不认识李铁锅。
“但姑娘这么美,还是带着我一起走最好。”二十三岁的陆离又笑了笑。
“什么话?”还没等李铁锅想明白要不要连人带话都带走,左首人群里飘过来一个若即若离的声音,阴侧侧的问道。
“无论什么话!只要问,我就答。”陆离转过头,看着左首人群里发声处,与他的说话声一样,一个仿佛是笼在烟雾里若有若无的灰影。
“只要问过我手里的长剑,我就告你想要知道的话。”他又再一字字说道。
陆离的话不是很大声,但却也不只是对着灰影说,他的话足以让很多人都听得很清楚。
长剑三尺,握在手中,插在土里。即使被陆离用作拐杖走了大半里的夜路,剑刃在月光的映照下依然光亮如水。
“他这是要摆擂台!”远处营门,杨黔眨了眨眼睛,突然轻轻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