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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加一,五月初五
    “你故意让他走?”曲八千在窗前回过头,愕然看向也已经转过身来看着自己的刘翠花。

    “我能拦得住他吗?刚才我是背对着床。”刘翠花很平静微笑着回答,仿佛刚才那人不是从自己的床上爬起来,从自己的窗户跳出去一般的淡然。

    “但是你刚才说的话……!”曲八千沉默下来,方才刘翠花的话,分明是在提醒陆离赶紧离开。

    但事已经至此,人都已经跳出去了,即使再去寻个究竟,陆离也不可能再跳回来。

    闲话莫问,废话少说。没有意义的事情,曲八千从来都不会去干。

    “你并不是拦不住他,只因你知道你要找的东西并不在他身上。而他这样的人,只要自己不想说,谁都没办法。”曲八千眼睛转了转,又嘻嘻地笑了起来。

    “所以呢?”刘翠花又用雾一般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曲八千的眼睛。

    “所以不如放他出去,让他自己将那件东西拿出来?”曲八千笑道。

    “什么东西?”刘翠花眼波流转,眉梢挑了一眼嘻嘻笑着的曲八千。

    “自然是杀猪王初九说了一个下午的那本书!”曲八千叹了口气,沈七娘有酒喝有凳子坐,他却是在沈七娘身后默默地站了一个下午的。

    “哦?难道你以为,凭他的本事,我能跟得上他。”对于书的事,刘翠花并没有否认,毕竟是一个酒馆里的人都听到了的事实。她只是笑了笑,反问道。

    刘翠花一双妙目审视着自称是为了两锭银子而来的曲八千,觉得他变得越来越聪明,自己也像是对这个小偷越来越感兴趣。

    “你跟得上。”聪明的小偷说道。

    “哦?”刘翠花问。

    “因为有很多人会帮你的忙,会帮你跟着他。”

    “比如?”刘翠花又问。

    “比如,李大仁,席和尚,李十七,萧东楼,沈七娘。自然,还有我。”小偷笑了笑。

    “而且,今天在酒馆里的话自然也会由往来的客商传出去。过两天,这个小县城会很热闹。”

    “而且,陆少爷不但已经受了很重的伤,还中了毒。”曲八千又接着说道,他凝视着刘翠花似笑非笑的眼睛。

    “是吗?他还中了毒?”

    “别人不知道,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刘翠花道。

    “因为那两片碎片是你取出来的,而且你专门放在了银盘里。”曲八千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银盘,银盘没有任何变化。

    “李十七的的排名升得很快,但他的武功并没有那么厉害。他的厉害在剑上,他这些年能够一直赢,只是因为他的剑上有一种药。这种药并不是毒药,但中了的人,会因为使用内力的速度而遗失内力。”曲八千停了停,看着窗户外的黑暗。

    夜色无边。

    他没能看出多远,从灯光看向黑暗里,向来都是看不了太远。

    “所以,如果内气用得快,就失去得快。”曲八千又再补充道。

    “所以,陆离自然也早就知道李十七剑上的毒,他才会中了剑的碎片后立即就逃开了出去,片刻也不敢停留。”刘翠花接着说道。

    “他自然是知道,如果当时再过片刻,只怕陆公子现在不是在江里,而是被关在县衙的大牢里。”

    “但即便是他逃了出来,在药力作用下,内力也会慢慢消失,最终变成一个连普通农夫的力气都不如的废人。”

    曲八千仍在远运看向黑暗。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刘翠花奇道。

    “因为我是小偷,小偷在工作的时候,常常会用到很多工具。而药物,也是工具的一部分。毒药,麻药,迷药,刀伤药……。”

    “有些药是杀人的,有些药是用来救命的。”曲八千解释道。

    “能解吗?”刘翠花问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三百六十行,各有各的门道。刘翠花能够理解。

    “我解不了。”

    “万物相生相克,有人制了毒,自然就能解,不然的话,李十七两三年就入蜀一次干什么?”曲八千答道。

    “你是说?”

    “青城山,伍道人。”

    曲八千回过头来看向刘翠花。

    “而且,陆公子大概也许会先去拿那本书。”曲八千又再淡淡说道。

    “为什么?”刘翠花疑问。

    “受了这么重的伤的人,心情自然会不太好。一个心情不太好又无处可去的人,大多会想去找个依靠。”

    曲八千看了一眼也在看着自己,眼睛里的光渐渐变得朦胧的刘翠花儿。

    “你指的依靠是个人?”刘翠花的声音又变得软软的,软得像是端午节煮熟了的糯米粽子。(过几天端午,应应景

    “可以是个人,也可以是银子,也可以是一件对自己很重要的东西。”

    “因为人大都不太可靠,在很多时候,不仅不是个东西,甚至还不如一件东西。”

    曲八千突然变得很认真,眼神也变得很深,看着窗外深深的黑夜。

    一一一一

    陆离确实心情不太好,他也感觉得到自己的内力正在消失。

    他已经从暖洋洋的窗口跳入了无尽的黑夜里。但他还没有跳进那滚滚的黑色江水里。他刚才只是顺手扔下去一块大石头,然后用自己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勾在窗下悬崖上的木屋角底。

    他本来就没打算往江里跳,这么重的伤,即使没有中毒,跳下去也大概不能再爬回岸上。

    在窗下的他自然听到了二人的对话,正当他眼睛转了转,还没想好是上去还是下去的时候。

    却看见一个人,一个同样勾着屋外崖边窗下的人。

    只见在排着刘翠花小楼那栋房子下的木屋角底,也同样挂着一个人。这个人跟陆离一样,用一只手勾住屋底的挂角,也跟他一样,正在盯着这栋楼下勾住挂角的陆离。

    唯一不同的是,这个人大概是没有受伤。

    因为他很自在,脚下是十丈深渊,他却随着江风在一荡荡晃动,仿佛正在哪家大小姐的后花园里趁着春光荡秋千。

    陆离愣了愣。

    这样的人,通常都是姓王,通常都是因为头上屋里女人远行的丈夫突然提前回来,才不得不以身犯险。

    但这个人却不姓王,而且好像挂的地方也不太对,他是挂在米老板的库房下面,大半夜的库房里自然不应该会有女人。

    但张老实却晃来晃去的很开心。

    “我有解药,你跟我走。”荡秋千的张老实轻笑道。

    陆高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将挂在楼角的手一松,掉进了滚滚的江漆黑江水里。

    一一一一

    窗里的两人对视了一眼。

    “你故意告诉他青城山,你认为他会去?”刘翠花问道。

    她知道陆离在偷听。

    “他会去,因为只有他去了,才能找到药。解药这种东西,自己找到的跟别人给的不一样。”

    曲八千叹了口气,他也知道陆离刚才没有跳下去。

    人的感觉有时会很奇妙,有些事,没有任何理由,自己就是知道。而且这种直觉还大都是正确的。

    所以,当你觉的你被绿了的时候,别怀疑自己,你的感觉一定是对的。

    “解药谁拿来的,有什么不一样?”刘翠花对颜色没有什么兴趣,她现在只对陆离感兴趣。她又问道。

    “他已经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他只相信自己,只有自己找的解药才可靠。”

    “没有人?张老实也不能?”刘翠花又问。

    “张老实也不能。”曲八千眼里闪过一缕淡淡的悲伤。

    “而且,兔子要是不出门,那些地上跑的,天上飞的,又怎么会出门狩猎。”曲八千突然笑了起来。

    “鹰犬不出,猎人们又跟在谁的身后?”刘翠花朦胧的眼睛盯着这个眼神变得深邃的秀才小偷的脸,突然觉得曲八千清俊的脸虽是苍白了一点,身材虽是瘦了一点。但仍旧可以算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

    “你今晚上将我的兔子赶走,打算怎能陪偿?”刘翠花儿的眼神越来越朦胧,声音也越来越软,软得像是一只端午节煮熟透了的甜糯米粽子。

    “可是我,我是一只手很痛的兔子。”曲八千一愣。

    “我自然知道你的手今晚用不了力,但很多事情,可以不用手……。”

    灯光很温暖,粽子也很温暖。甜糯米粽子咬咬嘴角,吃吃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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