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灯,只有月亮和星星的光芒从窗户斜斜的照进屋里。月光白霜般的照在窗台上,也照亮了床前,映衬出一丝丝的凉意。
屋里的家俱很少,摆设也很简单。只有一床,一桌一椅,一张梳妆台和一个大大的衣柜。
这个屋子里,咋看之下,好像该有的家俱都已经有了。但来过的人都会觉得,这间屋子里总像是少了点什么。
至于少了什么?没有人能够说得上来,但总是让人觉得,一个女人住了三四年的屋子,似乎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虽然这些年,能够进到这间房间里的人并不多,好像一个人都没有。
屋里有些凉意。没有人的房间里,总会比有人在的屋子要凉一些。
刘翠花也没有停留,她反手将门从里面栓上,就径直走向门对面的那面白色的墙。
只见她的手在墙上角上按了按,又掀了掀。就听到咔嚓一声轻响,然后她脚下站着的三尺见方的木地板就沉了下去。
整块三尺见方的木地板,带着站在上面的刘翠花儿向地板下面沉了下去。
地板下面是土,不是水。
沉到水里,河里,包括海里都常常听到人说。但沉到土里,却很少有人会说到。
因为也很少有人会沉到土里去,少到一辈子,可能只是沉下去一次而已。
沉到土里的人,大概再也没有办法重新又爬起来,从棺材里爬出来,爬到地面上来。
而刘翠花却依然沉了下去,整个人慢慢地沉下去了五尺,才又听到咔嚓的一声轻响,脚下的那块木地板停了下来,然后漆黑的地下却忽然亮了起来。
原本只能借着头顶微微月光的五尺地下,突然变得很明亮。
连在机关上的火折子,自动点燃了一排温暖的宫灯。
在灯亮起时,一条青石砌筑而成的长长通道出现在她的眼前。
刘翠花向前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又再升上去咔嚓合上的木地板。又才在明亮的宫灯下,延着这条闪着玉石般光芒的青石通道朝前走了过去。
由西向东走,大步走了十步。她停了一下脚步,又继续朝东。小步,又走了七步。通道已经走到尽头。
她又停了下来,然后用手在青石通道尽头的那盏宫灯照得最亮的大青石上掀了掀,按了按。
接着又听到咔嚓一声,本来已经到了尽头的厚重青石通道左侧竟然向旁移了开去。在刘翠花的眼前打开了一扇门,这道门外是台阶,一排向上的台阶。
而随着刘翠花踏上几级台阶时,她身后青石门又再重新合上,通道上的宫灯也又都同时灭掉。
流水的声音也在耳畔响了起来。
她越往上走,流水的声音也越大,竟似是通过那条通道已走到了江边。
五尺的高度,二十五级台阶,刘翠花儿又回到了地面上。
在她前面,只有抬头看到的墙角一扇小小的气窗,和另外一面墙上的一扇门,就再也没有别的路。
气窗很高,很小。刘翠花也只能走这道门,推开这扇门。
门里是一间屋子。
一间她很熟悉的屋子。
屋里的家俱很少,摆设也很简单。只有一床,一桌一椅,一张梳妆台和一个大大的衣柜。
一眼看去,这竟是一间家俱摆设都跟酒馆后院她的那间卧室几乎一摸一样的房间。
几乎一模一样,却总还是不一样。
很多事情,都经不起岁月推敲。很多房间,呆在里面久,也会越来越发现不一样。
这间房间里有灯,桌面纱笼里透出来昏黄却温暖的灯光。
这间房子也没有后院的那间那么干净,那么一尘不染,有的衣物更是随手丢放。
但这却让人感觉很踏实,也温暖。
因为在这间屋子里,有灯,有人,有温度。有灰尘,有时候甚至连窗台上的灰尘,能够让在里面的人感受到生活,感觉到人气。
而随手放下们衣物,也是因为屋子里常常有人。
只是常常有人的房子,才会有的人气。
只有有人气的房子,才是活的房子。
而最大的不同,是床上。
床上也有人,一个男人。
一个斜躺在床上,抬起眼睛,从她走进来的时候,眼睛就一直盯在她身上,看着刘翠花的男人。
已经失踪了两天的陆离,正躺在这张不是很大,却很柔软很干净又温暖的床上,看着刚进来的刘翠花儿。
刘翠花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陆离,却没有说话。她径直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让小院里同样的月光透了进来。
那扇临江的窗。
星空灿灿,江水唔咽。
刘翠花竟是由地下,走过后院,穿过中庭,又走回到了前面酒馆的小楼里。
走到了这间只有一扇由地底通过来的门,也只有一扇窗。在酒馆小楼侧面,临着大江的窗户的房间里。
这自然是一间秘室,但站在窗前的刘翠花却似乎并不怕有人发现这扇开着的窗户。
因为这扇窗户只有站在江的对面那沿江那条官道上,才能看得见。而站在大江对岸的人看过来时,大多只会看到这临江的整栋小楼,整栋楼上十几扇对着江面的一模一样的窗户
没有人会看着一栋楼,去在意它有几扇窗户。也没有人会对着一栋楼,掐着手指头去数它的窗户到底是了一个,还是少了一个。
何况官道上的人,有几个不是在烈日暴雨下神色匆匆,着急赶路。
爱酒的人,又有几个会呆选择在官道上一直看着一座很有吸引力的酒馆,而不是选择直接进去喝上两杯?
所以,刘翠花并不担心,因为从来没有人会在意这栋楼里多出来的一扇窗,和一间多出来的房间。
真正的秘密,往往都是藏在人们时常想起,却视而不见的眼皮底下。
真正的秘室,应该藏在他们每天经过的路上那已经麻木了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