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走到门口,略一感应,便发现这是一间书房,有一位中年妇人正在整理账册。想来这便是丁夫人了。孤儿寡母要守住这偌大家业,着实不易。
沉香抬手,敲门。
屋中人蓦然一惊,戒备起身,问道:“谁?”
“晚辈刘沉香,深夜打扰实属无奈,请丁伯母赐见。”
良久,房门缓缓打开。
妇人看向沉香,问道:“你是刘沉香?”
沉香点头,答道:“是,晚辈刘沉香,家父刘彦昌。十二年前家住华山,后来家中发生一些变故,父亲带我回老家了。”
丁夫人自是见过刘彦昌的,她看沉香眉眼间确与刘彦昌有几分相似,十二年前的事也对的上,便让沉香进书房细谈。
沉香随丁夫人走进书房。房内烛火摆的很有讲究,虽然不多,却将房间照的透亮。淡淡熏香气息环绕,沉香虽不曾闻过,略一感应,却也知道有醒神功效。
丁夫人请沉香落座,问道:“你父母何在?缘何半夜来此,而且……”
她略一犹豫,没好说出口。
沉香却已明白,是问他为何直接闯入府中。想了想,说道:“丁伯母或许知道,我父母当年成亲,我母亲娘家人并不知晓。十二年前我满月之时,舅舅带人将我娘抓走。我父亲只得带我回了老家。丁伯伯和世兄也被牵连身死……”
丁夫人听他如此说,眼神朦胧,嘴唇嗫嚅,终是没说什么。
沉香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父亲本是一直瞒着我的,前些时日我追问母亲之事,他才跟我说了。当年舅舅追杀,逃的急,未及与丁府……报丧,拜谒……”
丁夫人此时却收了哀色,反而看向沉香一脸慈爱:“真是苦了你这孩子了。”
沉香看丁夫人如此,心下更加愧疚,站起身来,一揖到地,说道:“这本是我家家事,牵连丁家至此,小侄深感不安,丁伯母但有差遣,无有不应。”
丁夫人见他诚恳,又想到他身世坎坷,自幼没有母亲,心下甚是爱怜,将他扶起,说道:“事过境迁了,也怨不得你。”
待沉香坐下后,又问道:“你父亲可和你说了,当年你与丁香指腹为婚之事?不若将你父亲接来,将你与丁香的亲事正式定下。”
沉香刚刚报丧,本就不知如何再说退婚之事,如今丁伯母主动提起,他便借着话头问道:“听丁伯母的意思,想来是位丁小姐了,不知伯母可曾与丁小姐说过这指腹为婚之事?”
丁夫人摇头苦笑:“我未曾与丁香谈起此事。”
沉香说道:“既如此,还请丁伯母不要将此事告诉丁小姐了。”
丁夫人听他有退婚之意,不悦道:“并非我不想守约,实在是你们一家自那之后,便杳无音信。”
沉香见丁夫人误会,忙解释道:“父亲之前也与我说了指腹为婚之事,只是我却觉得此事十分不妥。”
丁夫人皱眉说道:“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沉香唯实受不了这包办婚姻,不由得打断道:“丁伯母,若是我与丁小姐有缘,相遇相知,未尝不可,可仅仅因为长辈约定,便让两个陌生人相守一生,小侄实在难以接受,想来丁小姐也未必愿意这般盲婚哑嫁。”
丁夫人听他这么说,不由得想起女儿的跳脱性子,若让她知道有这么个婚约在身,怕不是要闹翻天去。
丁夫人不由得叹气:“唉,你这主意,你父亲可知晓?”
沉香摇头:“我来此,我父亲并不知道。不过,这即是我与丁小姐的婚约,即使父亲,也不能替我做主。”
丁夫人闻言,说道:“你这孩子,主意还真正。性子倒与丁香差不离。既然如此,这婚约便算了罢。你且在府中住下。与丁香相处些日子,若是两相有意,再叙前约。”
沉香看丁伯母还是有意撮合他与丁香,只得继续拒绝,毕竟他的目标是修炼成仙,实在无意儿女之情:“丁伯母,其实我来华阴镇,是因为舅舅找到了我们父子,舅舅与母亲兄妹情深,奈何家中还有长辈阻挠。我打算接母亲回来与父亲团聚,只怕一家子日子过不安生,如今我也无意儿女情长。今日与伯母挑明厉害,也是希望世妹不被前约束缚,将来寻得有缘良人,婚嫁自由。”
丁夫人听他如此说,知道此约再无践行之日。思及丈夫当日与自己说起这约定时的欢喜模样,又不禁有些神伤:“唉,看来你们确实有缘无份,既如此,罢了。你且回去吧。”
沉香看她这模样,也知道他这报丧退婚的目的都已达成,可终究是自己对不住人家,起身拱手行了一礼,告辞离去。
出了丁府,沉香看到舅舅站在一旁,向远处眺望。顺着目光看去,是一座巍峨高山。虽不曾去过,却也猜的出,定是华山无疑。
杨戬收回目光,对着沉香问道:“怎么,想去华山看看你娘吗?”
沉香不由得想到刚才与丁伯母的对谈,婚约之事两次松口,都是因为谈到了丁香。眼神暗了暗,对着舅舅摇头:“我既然说了不去看母亲,便会遵守约定。我还不太认得路,请舅舅送我回去吧。”
杨戬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确定他不是赌气嘴硬,而是真的遵守约定,且对救母之事颇为自信,轻笑一声,驾起云头,带着沉香又回了刘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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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戬在灯笼铺门口按下云头,示意沉香乖乖回家睡觉。
沉香走了两步,又回头对舅舅说道:“舅舅当年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说罢,不等杨戬回应,便已走进门去。
杨戬看着外甥进屋,叹了口气。想到自己当年劈山救母,乃是师祖出面与玉帝达成约定,又有女娲娘娘暗中维护,两位圣人做后盾。最后还是闹得天现二日,地崩山摧,才终于将母亲救出。
如今圣人隐匿不出,自己又在天庭执掌大权,沉香到底知不知道,若是他执意救母,便是要与他甥舅相残啊。
唉,罢了,这世上又有什么事情,比得过骨肉至亲呢。至于舅舅舅母,道祖钦点,统御三界,无论棋局如何变化,他们总不会输就是了。
这一日,是沉香十二岁的生日。
沉香刚刚从学堂回来,便见到久违地四姨母。
跑过去笑着行礼打招呼:“四姨母,你来了,我很想你呢。”
敖听心拉着他坐下,一记摸头杀,笑着说道:“你这孩子,嘴还是这么甜呢。”
刘彦昌端了茶水过来,笑道:“四公主,他可不是当着你面才嘴甜的。平日里也常常念叨你呢。”
敖听心听到刘彦昌的称呼,愣了一下。
刘彦昌坐下,叹了口气,指着沉香说道:“这孩子觉醒了法力,我是实在瞒不住他了。”
沉香也赶紧点头,说道:“四姨母,我娘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想了想,还是没有把见过二郎神的事情说出来。
敖听心也是叹息,对着沉香说道:“你父母虽然犯了天条,却也是有真情在的,你舅舅虽然镇压你母亲,却也没有将此事上报天庭。至于天庭,天条,唉……”
沉香听得出,四姨母是不想他对舅舅心生埋怨。对天庭也是颇为不满,却也只能说的隐晦。
然而他却是不能放弃的,舅舅虽然对他好,但更多还是站在司法天神的立场上。反而是四姨母,乃是母亲闺中密友,在思凡之事上,是绝对支持母亲的。
于是沉香对四姨母说道:“四姨母,我如今有了法力,也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实在不愿母亲继续受苦,不愿父母分离。难道就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敖听心听了他这话,本能的想要阻止。可是看着孩子倔强的眼神,终于松口了:“若说有什么办法,也只有去灌江口一趟了。你外祖母常年住在灌江口,也只有向她求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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