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既然东海王愿意承揽,何必枉费一片美意。”
统一了意见,上官云带头出列。
他倒不是纯粹为宁安发声。
而是皇帝既然首先把此事拿出来议论,那么足见在这位帝王心中,这件事亟待解决。
从古至今,居无定所的流民便是极大的隐患。
有时候只需要一点火苗,他们就会从流民转为流寇。
当前,大宁已经痛失长安的皇城,皇帝宁淳是不想这座陪都出乱子。
“臣附议!”杜明锦紧随其后,他正色道,“皇上,迁都洛城之后,真定府便是皇城北方的屏障。”
“东海王的晋州因长年战乱,百姓流离失所,分外贫瘠,而这导致了其封土荒废的田宅极多。”
“若是以这些田宅供养长安府出逃的百姓,流民之患可解也。”
萧潜道,“这只是其一,按忠勇侯的意思,西戎与金国已私下媾和,西戎攻占长安府,金国也出了不少的力。”
“如果臣没有猜错,今后西戎与金国必一个在西,一个在北,两面夹击。”
“尽管洛城西有潼关之险,北有黄河天堑,但我大宁要同时应对西戎和金国,南方又要抵御大陈,只是依靠朝廷兵马怕是力有不逮。”
宁淳缓缓点头,萧潜说的,正是他心中所想。
上官云接口道,“高祖当年分封藩王为的是以藩王的封土为藩屏,保护大宁免受异族的刀兵。”
“以臣愚见,值此危难时刻,当倚重众藩王,为朝廷解忧排难。”
“所以,东海王若能妥善安置这些长安府的百姓,将众人用于镇守北塞三关,使洛城之北免于金国的威胁,实乃善莫大焉。”
宁淳微微点头,从宁安击败完颜宗泽初始,他便有了重视藩王的想法。
他当然清楚这是一把双刃剑。
藩王实力的扩充会滋长其野心。
但眼下的大宁已经是行将就木的重病之人。
哪怕这药有毒,但只有一丝可能让大宁渡过难关,他也得喝下。
杨为先,萧统,太子及三皇子连连色变。
上官云等人一心为公,但在他们眼中,却是已经与东海王穿了一条裤子。
但是,他们又偏偏无法辩驳。
他们将私利看的比大宁还重要,可他们也懂现在不是为了反对而反对的时候。
勋贵失去长安府,实力再次受损,他们的势力范围便只剩下洛京府,汴梁府,淮南府以及南荆府。
若是潼关或北塞三关再出事,他们将失去更多。
只有维持一段平稳的日子,他们方能恢复些许元气。
杨为先代表的门阀也是同样的想法。
朝廷允许他们建立团练才过去没多久,他们羽翼未丰。
他们想要一个摇摇欲坠的大宁,为自己谋取更多的利益。
然而,摇摇欲坠不是就此倒下。
何况,他们手握太子。
太子顺利登基,门阀从此挣脱束缚便罢了,如果不能,他们再推一把不迟。
他们正想着,忽然见齐王上前几步,朗声道,“皇上,藩屏皇家乃是我等藩王毕生之责,可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东海王以六万藩军抵御完颜宗泽十八万大军,此壮举固然可歌可泣,只是那一战金国不过牛刀小试。”
“愚弟又得到信报,乃蛮人一心西征,无暇东顾,金国自此便可抽出手来,全力南下。”
“到时候,仅凭东海王与愚弟的藩军,怕是难以支撑。”
宁安怔了下,瞥了眼一本正经的齐王。
这个家伙处处拿它当话头,真不是一般的损。
一个藩王亲口要求皇帝允许扩兵,也不怕招个谋反的名头。
细想一下,他又觉得齐王有些胆色。
这个时候提及此事,也是看穿了宁淳的心思,抓住了时机。
果然,宁淳听了,脸色一沉,又立刻恢复了平静。
“皇上,万万不可。”杨为先和萧统急了。
东海王手握六万藩兵便足以让他们头疼了,再允许其扩大藩军数量,今后必将更难以对付。
对他们而言,东海王依靠这六万藩军与金国在北塞三关打生打死,相互消耗就够了。
萧统更是直言道,“皇上,你忘了当年的北海侯之乱吗?淮南王现在还活着呢。”
齐王闻言,冷笑一声,“淮南王是藩王不假,北海侯可是实打实的勋贵,再说,当年淮南王也是受了北海侯的蛊惑。”
“萧中书提这个例子,未免不妥,好似只有藩王才能谋反作乱,可自大宁立国至今,犯上谋逆的藩王又有几人?”
萧统大怒,北海侯一直是勋贵们的污点,他剧烈咳嗽了数声,道,“多与少又有什么想干,真的有了谋逆之心,一切便都晚了。”
齐王针锋相对,“你的意思是我和东海王扩兵会谋反,你们勋贵把持禁军,门阀大搞团练,就是忠君为国。”
转向宁淳,他悲声道,“皇上,还请削了愚弟的藩王头衔,原来我皇家之人,还不如外人可靠。”
“齐王此言差矣,俱都为皇上效命,何来内外之分。”杨为先阴阳怪气。
“……”
接下来,众人你一言,我一句便争吵起来,越来越多的大臣加入其中。
有为齐王撑腰的,有为杨为先等人鼓气的,闹的承庆殿乱糟糟。
皇帝宁淳更是眉头深锁。
他心中厌烦,齐王,杨为先,萧统吵来吵去,终究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望向眼观鼻,鼻观心的宁安,他只觉这位嫡子比他们可爱的多。
一拍龙椅,他道,“安静,东海王你且随朕到御书房中,其他人留在这里等候。”
说罢,他起身去了。
宁安跟了上去,只觉众人的目光仿佛像刺,扎的他浑身难受。
尤其是太子和三皇子的。
到了御书房,宁淳直言,“这次北塞三关之战,你和齐王各有功劳,如此奇功,仅仅赏赐你们银钱未免太薄。
“而今后你与齐王职责更重,可能会与金国交兵不断,这恐怕也是齐王担心的,才有扩兵之论。”
顿了下,他继续道,“而按照祖制,朝廷面临倾覆之危,可解禁藩军数额上限,依你之见,该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