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光线昏暗。
宁安又瞥了眼淮南王,挪了挪身体,换了个躺的姿势。
沉吟了一会儿,他对吴毅道,“本王就当在这里休息几天,你回去吧。”
吴毅点点头,他负责东海王的安全,不是要亲自把手这里。
其实眼下更重要的是查清真相。
应了声是,吴毅转身离去,只留下六个紫华卫站在远处守护牢房。
宁安闭眼睡觉,皇帝宁淳派吴毅过来,已经证明了一件事。
这位帝王不想他出意外。
更深一步来说,此番真定府之战让这位帝王看到了他的价值。
在这位帝王心中,他不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相反可能会成为稳定他统治的一根柱子。
帝王之家就是如此,亲情与利益交织,爱与恨相融。
晚上的时候,吴毅又过来了。
他向宁安回禀了一下外面的情报。
徐华已经派人护送素水母子去了晋州。
皇帝宁淳晾了众臣一段时间,最终召见了他们。
据说在宫中上官云等人与杨为先萧统等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结果是继续羁押他,由皇城司负责调查此事。
还有关于长福公主的消息。
长福公主醒后,只道自己醉了,完全不知情。
唯有包间里活着的那个婢女的供述能证明东海王杀了人,亵渎了长福公主。
但谁也无法保证这位婢女在撒谎,诬陷东海王。
因此,整个案件越发扑朔迷离。
“殿下,这是秋云送来的。”吴毅将一个食盒递了过去。
“她怎么来了。”宁安一喜。
在这里还能吃到秋云做的饭,那就更没什么委屈可受了。
“卑下派人去了趟王府,报了平安,秋云央求卑下的人送过来的。”吴毅。
宁安“哦”了一声,打开食盒,里面摆着烧鸡,福禄酒,鸽肉粥等。
菜肴的香味飘出,弥漫于天牢,引起一阵咽口水的声音。
吴毅也只口水从舌根蔓延开来,控制不住。
他盯着油啧啧,香喷喷的烧鸡续道,“刚刚卑下还遇到上官嫣然姑娘,她也提着食盒想探视殿下,但被拦了下来。”
“这个丫头。”宁安心中一暖。
平日里,他傲娇的很,没想到真的出事了,她倒是能拉的下脸来看他,也不怕外面的风言风语。
“你对她说,本王很好,不必挂怀。”宁安撕掉一只鸡腿递给吴毅。
“是,殿下。”吴毅嘿嘿笑了两声,将鸡腿包裹起来,“如此美味,卑下拿回去和贾母一起吃。”
宁安莞尔一笑。
说了这些,吴毅回去了,牢房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吞咽口水的声音。
想到他进来之时,这些囚犯个个幸灾乐祸,他更是拧开福禄酒的瓶塞。
一面喝酒,一面啃着烧鸡,那吞口水的声音更响亮了。
而其中最响亮的口水声不是来自别处,却是来自他隔壁的淮南王。
此时,他扒拉着牢房的围栏,眼睛死死盯着正在大吃大喝的宁安。
注意到淮南王,他瞥了眼淮南王的牢房。
狱卒已经给他送来了饭菜,不过几个黑黝黝的馒头,一碟咸菜。
就是这个,也比其他囚犯的伙食好多了。
对一个永远不可能出狱的囚犯,即便有好的东西,狱卒们也定然会克扣。
“好吃吗?”盯着宁安许久,淮南王问了句,声音沙哑。
宁安没有理他,继续吃自己的。
淮南王狂咽口水,见烧鸡让宁安吃的只剩下半个,他忍不住道,“能不能给我一点。”
秋云准备的膳食很多,宁安也吃不了那么多。
他扫了眼淮南王苍老的面容,念他是个将死之人,便将烧鸡递了过去。
淮南王老的牙齿几乎掉光了,接过烧鸡便狼吞虎咽吃起来,撕扯下来猛嘬鸡肉的味道,再慢慢咽下去。
半只烧鸡不一会儿就进了他的肚子。
“喝酒吗?”宁安又问。
牢房里,他也只能跟这个“邻居”交流了,权当解闷。
淮南王见宁安拿起酒壶,忙拾起自己的碗,递了过来。
宁安给他满了一碗酒,举了下酒杯,算是对饮了。
浓烈的酒香扑鼻,淮南王抢命一般倒入口中。
他以为这酒不过是大宁寻常的米酒,可没想到这酒十分浓烈,顿时连连咳嗽起来。
不过,他没有就此不喝了,还是一点点把酒喝完。
越到最后,他似乎越享受福禄酒的甘醇。
“好酒,好菜,可以安心死了。”淮南王仰躺在地,前所未有的满足。
宁安见状,忽然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淮南王也曾是皇子,没想到因在权谋斗争中失败,竟然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如果他也失败了,只怕下场比这位淮南王更惨。
他正想着,忽然想到吴毅说得过的话。
吴毅提到这个淮南王是个疯子,他看怎么一点都不像。
于是道,“淮南王,你不是疯了吗?”
“无礼,你应该叫我皇叔祖。”淮南王支撑身体坐了起来,“谁说我疯了,他们才是疯子,你也是疯子,你父皇是最大的疯子。”
宁安盘着腿,看向他,“你果然疯了。”
至于淮南王为什么知道他是东海王,想必囚犯叫唤的时候,他也听见了。
“没错,我是疯子,我是疯子,哈哈哈…,呜呜呜…”淮南王听了,手舞足蹈,又是哭又是笑。
宁安摇了摇头,不再理他。
吃饱喝足,他在牢房里跑了几圈,见窗户外的天色暗了下来,他和衣睡觉。
夜半,万籁俱寂。
宁安置身陌生环境,也是时睡时醒。
又一次他转过身,昏暗的灯光下发现淮南王趴在围栏,目不转睛盯着他。
一阵膈应,他回过身又继续睡起来,过一会儿,又听见淮南王哼哼唧唧的,口中说着什么。
他不想听,但牢房实在安静,声音还是像小虫子钻入了耳朵。
“狸猫换太子,长福是狸猫,嘻嘻嘻……”
宁安听着这些言语,眉头逐渐皱了起来,困意也慢慢消失了。
此刻,淮南王躲到了黑暗的角落中,他看不清淮南王的表情。
但淮南王的疯言疯语,却令他颇为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