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越过中天,西斜。
柳青同其他将领方出来,各自归帐。
营帐里,柳湘云已经在等待自己的父亲。
观战她在,饮酒商讨兵事,她便不适合在了。
“杯盏怎么碎了一地。”进入营帐,柳青见满地狼藉不由问道。
柳湘云挑了挑眉头,得意道,“是那个完颜玉儿摔的。”
“你又惹她了?”柳青不悦,“她是金国公主,为了大事,当极力拉拢才是。”
柳湘云道,“爹,这你就错了,那个金国公主是让我打服的,要是她面前像绵阳一样,她反而不会再同我亲近。”
柳青想了想,实在难以理解完颜玉儿与自己女儿之间的“友谊”,便苦笑着摇了摇头。
柳湘云继续解释刚才的事情,“原本,我正吃饭,完颜玉儿便来了,说东海王卑鄙无耻,不是他们金国勇士打不过藩军士兵。”
“我心里生气,便说其他大宁军队不能打,是因为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有爹和东海王这样的,他们金国便只能呆在深山老林打猎。”
柳青闻言,点了点柳湘云的脑袋,“你可真是嘴上不饶人,然而呢?”
“然后她就掀了桌子,同我打了个赌,说若是拿下中关,她就回禀自己的父皇,让她父皇砍了我们两个的脑袋,若是拿不下,便自此拜服于我,认我姐姐,言听计从。”柳湘云道。
“你们真是胡来。”柳青瞪了眼柳湘云。
虽然他清楚金国皇帝完颜术骨不会因完颜玉儿就杀了他们父女。
但这位金国公主与他们敌对终究不是好事。
不过柳湘云要是赢了,完颜玉儿兑现诺言,倒也不是坏事。
这位金国公主刁蛮,但一向说话算话。
“嘿嘿。”柳湘云见父亲没有过于苛责自己,心知这一关过去了,又道,“爹,这次东海王一定会赢的,是吗?没想到他这么厉害。”
“的确。”柳青不得不承认。
当金国士兵涌上城头,他心里基本就绝望了。
没想到关键一刻,东海王竟然利用特殊的火雷绝地反击,打了完颜宗泽一个措手不及,扭转了局势。
如此酣畅淋漓的大胜,即便是他迄今为止经历过的战争,也不曾有过。
似乎当年的靖王也有所不及。
但想到马上金国就要仿造东海王藩军使用的火雷,他便不自信起来。
金国大军足有十八万,折损的这点人,根本不影响接下来的战斗。
若是再丧失了火雷的优势,那么中关的前途依旧未知。
除非东海王能像拿出火雷一样,拿出另外能改变战局的东西。
可惜,他想不出,还能有什么能帮助东海王以少胜多。
于是他道,“且看吧,我已经建议完颜宗泽多造冲车藏兵,只要能躲过火雷的爆炸,将士兵送到城头,东海王的胜算仍然很小。”
“爹,你……”柳湘云怒极,但想到自己的父亲是为了更重要的事,便低下头。
柳青大概猜出了女儿的心情,叹了口气,只是说道,“距离还下次攻城怕还有十天半个月,这期间你可以随处走在,不过,切不可私自外出。”
柳湘云“嗯”声,便不再言语。
她很想去救马洪,但也清楚营寨里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父女。
去见东海王根本不可能。
她正想着,忽然营寨外响起一阵低沉的号角声。
柳湘云以为又有战事,便来到账外,循着声音望去。
只见不是打仗,而是一队人马进入了金国营寨。
这队人马是大宁人的装扮,为首一个女子头戴白色斗笠,看不清面目。
“什么人?”柳湘云喃喃自语,觉得奇怪。
正打仗的当口,一群大宁人突然出现,事情可不寻常。
柳青也注意到了,同样微微皱眉。
但他不急,这群人大摇大摆进入营寨,似乎也不是想要隐瞒人份的样子。
不久,他们就会知晓了。
……
中关,指挥司。
秋云收拾了碗筷,又帮宁安脱下盔甲,换上一身干净的常服,才心满意足离去。
秋云前脚刚走,冷铁便送来一份文书。
这是首战守城物资的消耗以及士兵的伤亡情况。
“此战有一千二百名士兵受伤,六百八十六人死亡。”冷铁凝声说道,握住文书的手轻微颤抖。
曾身为教头的他,将每个士兵都视若珍宝。
宁安神色黯然,一阵难过。
冷铁注意到宁安的表情,忍着心疼安慰道,“战争总是要死人的,不是他们,便是末将。”
“只有牺牲,才能为更多的人换来安稳的日子,每个藩军将士也都准备好了这一天。”
“殿下,他们在九泉之下,也是笑着的。”
宁安抬起头,注视着冷铁。
冷铁点了点头。
良久,宁安的目光坚毅起来。
为将者最忌妇人之仁。
藩军将士的伤亡令人难过,但他更应该做的是冷静和镇定。
以最小的牺牲换来最大的战果才是对将士们最好的保护。
而不是因为牺牲而变得畏首畏尾。
“鲜血必以偿还鲜血!”宁安望向北方,目光似乎穿透城墙,落入了金国营寨。
如果不是残忍而野蛮的金人践踏大宁的河山,年轻的将士们本可以在家老婆孩子热炕头。
金人破坏了这一切,他也终要其付出应有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