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租界,北海道清洁公司外的墙面上贴着一张招工启示。
招工启示已经贴了些时候,略显陈旧,上面的内容全部是日文,摆明着应聘人员只能是在本地的日本人。可谓条件苛刻,招人不易。
终于,一只手撕下告示。
清洁公司很正规,院里停着几辆标有“北海道”标识的小客车,来往的工作人员都穿着统一的日式本土制服。
夜里8点半左右,一名领头的管事带着晚班人员把清洁用品装上指定客车。
管事招呼着:“好啦,上车,都快上车……”又冲房子里喊:“新来的,你俩也过来。喂,新来的,带你们去熟悉一下环境……”看手腕上的表:“佐藤,山南说你俩呢,动作快点,快到时间了!”
在他招呼声中,方子杰和康浩手忙脚乱的整理着衣服从屋里跑出来。
他们的衣服跟管事等人一摸一样,嘴里说的也是日语。
清洁公司的小客车开过来停在日本大使馆门口。
站岗的卫兵检查证件,查看小客车里的人,看到方子杰和康浩。
卫兵对照着证件看他们说:“听说新来了两个北海道老乡,是你们?”
方子杰赔笑说:“就是我们!”看着大使馆,一副乡下人进城的仰慕:“咱们使馆真气派!”话里故意带上北海道的方言尾音。
他在语言上极有天分,在一个地方待上几天,就能掌握该地语言特色。
只要不是长聊,即便是当地人,他也能以假乱真的糊弄一番。
以此类推,跟人也一样,聊多了就能掌握对方的语言特点。
在欧洲时,他有个日本人拍档,两人合作过两三年。对方通晓日本多地方言,闲来无事,玩玩闹闹的就被他学到了。
身在异国他乡,白手起家混迹于世,他是从来不吝于随时随地的学习,不管当时有用没用,谁知道以后某时某刻不会因此受益呢。反正这种学习对他来说毫无负担,接近本能,跟呼吸一样简单,乃至现学现卖也能蒙人。
跟他亲近的人都会被他这种神乎其神的技能折服,只是看到他近乎炫耀式的不当回事时又会气不打一处来。可惜这种技能不是你想学就能学得到的。
所以,之前的法国酒店客房经理和眼下的日本管事、卫兵就都被他骗了,不约而同的把他当成“老乡”看待。
在他炫技的时候,康浩近距离的把使馆院内院外的警戒尽收眼底。
进到院内,小客车停在使馆角落的停车处,方子杰和康浩跟着大家一起进入使馆大楼。
同时,在英租界西洋店铺内,原本堆积如山的货物大多都已经清空干净,只剩下为数不多的东西。
佛兰克做着最后的清点工作,突然看到门外高桥带着几名便衣出现。
他吓了一跳,立刻扔下东西,逃向后门。
可惜,他刚跑出来,就被另外几名便衣堵了个正着,只能束手就擒。
很快,佛兰克被押进日租界巡捕房总部。
审讯室内。
佛兰克被高桥按在柴田信一面前的椅子上,有些慌张。
柴田信一:“你好,佛兰克先生!我叫柴田信一!”
佛兰克故作镇定的问:“你们找我什么事?”
柴田信一接过秘书递到手边的文件夹,说:“这事本来不归我管,但因为某些原因我又不得不出面!佛兰克先生,听说你又开始做货运买卖了。”从文件里拿出两份报告放在他面前:“这是从你的船上找到的货物清单,而这个是前些天我国一家本地商户的库房失窃报告。谁都看得出来,它们几乎一模一样!”
正如方子杰、曹介民了解到的,柴田信一除了驻日屯军情报部部长之外,还有个更广为人知的身份——日本兴中株式会社会长。
日军在促成伪满洲国独立后就将魔抓伸向华北。
华北是侵吞整个中国的第二步。
故此,驻日屯军在华北有两个重要任务:
其一,监视南京控制华北政权;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就是发展经济补充资源为日军筹集将来用于中国战场的军费,通俗来说就是羊毛要出在羊身上。
柴田信一在华尔街工作过七年。
他责无旁贷的成为这场经济掠夺的操盘手,制定“金库计划”,将捞钱的触手伸向华北各个领域,并以此为基础延伸向全中国的其他地区。
“金库计划”是鸿篇巨制,目前在华北的完成度约为六成,成绩惊人,但也有不如意的地方。
半个月前,兴中株式会社旗下的一处库房被盗了。
被盗货物不多,九牛一毛而已,但对他来说则是管理上的重大纰漏,为此整治了一大批相关人等。
当下佛兰克看着面前的两份报告,知道对方要不是证据确凿,绝对不敢随便跨租界抓他一个英国人,但本能的还想再挣扎一下,狡辩着说:“为什么一样我不清楚,我的货都是正规渠道进来的!”
柴田信一看透他的心思,不紧不慢的说:“是吗?那你应该有收据、发票、供货人的姓名跟店铺名字吧?”
佛兰克闪烁其词的说:“有是有,只是昨天装船前有一车货着了火,你说的那些东西刚好在里边都被烧光了!”
柴田信一点头:“哦,着火,好像是司机抽烟造成的!”又从文件夹里拿出一个大信封:“你没在现场吧!”不是问句,只是陈述:“听说这几天你都在市区店里处理闭店、清场、转租的事。那你应该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
佛兰克讪笑:“后来发生的事,不就是我只能自认倒霉了……”
柴田信一也露出一丝笑意,说:“其实着火的时候我的人刚好经过……”他故意把这句话的重音放在“刚好”两个字上,继续说着:“见义勇为,帮忙把火扑灭了,还抢救下来一些东西。”
佛兰克顿时整个人僵住。
(本节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