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应钰牵着染玥灵,看着鲛人为所有来不及诞生就悄无声息消失在时光洪流中的生灵祈福悼念。
有的人哭了,有的人神色茫然。
夜已深沉,回去王宫,听到鲛人的歌声从远处传来。她心中一悸,写下了一首律诗。
——《与神君未灵节观祈福舞书云》
神光葳葳鲛人海,夜半鲛歌催断肠。
未灵节日祈福舞,宴罢原来尽荒凉。
伤我哀思如公英,清风不禁飞满天。
是非谁人妄评说?信以为真最荒唐。
鲛人海的深处,光明女神神像手中权杖顶端的宝石散发着光芒,照亮了整片海域。已经是半夜,我听到鲛人的歌声,不由得悲从中来,光明女神已经牺牲。
近日是未灵节,鲛人翩翩起舞,为那些来不及诞生就消散的灵魂祈福。曲终人散,回忆起来,都是荒凉。
让我受伤的悲哀就像蒲公英一样,轻轻一吹,就飞了满天,难以遏制。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早已经无所谓了。对错,是谁在妄下断论?对错和道德,是把自己变成别人的傀儡的工具。信以为真的人最荒唐。
……
这首诗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停顿。
梅应钰念了出来:“神光葳葳鲛人海,夜半鲛歌催断肠。未灵节日祈福舞,宴罢原来尽荒凉。伤我哀思如公英,清风不禁飞满天。是非谁人妄评说?信以为真最荒唐。”
“信以为真最荒唐,写的真好。玥灵好才情,只可惜太过伤感了。”梅应钰拂过纸上字迹,说道。
染玥灵定定地望着他,眼中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混杂在一起。
她突然伸手抱紧他。
梅应钰抚摸着她的后背,问道:“怎么了?”
“你告诉我,为什么你的魂魄越来越虚弱了?”染玥灵轻声问道。
“世上没有谁是永生不死的。”梅应钰如是说道。
染玥灵没有说话,只在他的怀中哭得不能自已。
他不告诉她,她也会自己去打听。
原来,是因为六界之内灵气枯竭,天地开始崩塌,漫天诸神用魂魄弥补灵气,他的魂魄亏损严重,才越来越虚弱。
极寒之地有碧玉血紫花,能修补魂魄。可是碧玉血紫花有灵识有修为,谁会愿意把自己的血肉割下来给别人?一株碧玉血紫花,就算是赔上她的性命也换不来。
可她不能不去,哪怕是不自量力。
碧玉血紫花的威压让她根本不能靠近,她跪下来苦苦哀求,求它施舍给她一片叶子。
可若是谁也想从它这里拿一片叶子,只怕它早就死了。
染玥灵不甘心,跪在地上膝行而前,最后还是承受不住威压,吐了一口血昏迷过去。
一个冰蓝色的身影缓缓浮现。
冰蓝色的长发,银色的双眸,覆着半面冰晶面具,露出弧度优美的下巴,皮肤清冷,冰蓝色的衣袍,白色长靴,长身玉立。
他喃喃道:“这便是世间……七情六欲?”
与极寒之地漫无边际的冰冷截然不同,他能看到一种截然不同的热烈和坚定。那种浓墨重彩的情爱,似乎并没有那么可怕。
正当他施法准备救人的时候,一个老人出言阻止。
“王子殿下,莫要胡乱插手。”
她用权杖挡在了他面前。
“精灵族一向与世隔绝,王子殿下不可轻易与外人产生纠葛。”
他平平淡淡地说道:“长老也管得太宽了。”
她一噎,说道:“王子殿下一意孤行,也应该适可而止。”
但一个长老,还真没太大的资格阻拦王子。
寒绝月轻轻推开挡在面前的权杖,在他冷眼旁观了这么久之后,终究还是选择了救人。
他捏了个诀,修补好她的躯壳,抱起她将她送出了极寒之地,然后将自己的一株分身放在她手里。
做完这些,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老人叹了一口气,也隐匿了身形。
染玥灵带着碧玉血紫花欢天喜地地去找梅应钰,得到的是他的斥责和痛心。
“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再活个几千年不成问题,可你知道么?若是你得罪了碧玉血紫花的精灵,你会有魂飞魄散的危险!以后不许这么做了知不知道?!”梅应钰红着眼眶说道。
染玥灵没吭声,但心里却想着,如果还有机会,她肯定是要再去求一株的,也许精灵看到她的诚心,就愿意再施舍她一株呢?
不过,已经求到了一株,再去求的话未免太不知足了,太贪得无厌了,所以染玥灵终究是没有去第二回。
……
“寒贵人找孤可有何事?”花久雨唇畔噙着一抹笑,缓步走了进来。
寒绝月抬头,冷冷清清地笑了,说道:“国主,坐。”
她就爱他这漠然的模样,看他平素漠然的面容上会露出情难自禁的表情,当真是让人爱不忍释。
花久雨坐到他身侧,贴他贴得极近。
“放我自由,我会倾精灵族之力助你称霸魔界。”寒绝月给她倒了一杯茶,说道。
花久雨没有答话,看上去像是在思考。
“怎么?不信我?”寒绝月问道。
“那倒是没有,”花久雨诚恳地说道,“但是孤不爱江山爱美人,有点舍不得你。”
寒绝月爱她至深,怎么会突然要走?这是在说气话还是认真的?
寒绝月反问道:“你有心吗?你说你舍不得我?你觉得我信吗?”
“怪哉,”花久雨饶有趣味地说道,“你要孤信你,你却不信孤,这是什么道理?”
寒绝月不愿与她浪费口舌,说道:“你是女儿国的国主,我也是精灵族的王子,精灵族比你区区一个女儿国底蕴深厚得多,我却被你困在这里一千年了,现在居然成了你的妃子,品阶还高不到哪儿去,我觉得还是及时止损的好。”
“我们高傲的小王子学会权衡利弊了呢,”花久雨笑眯眯地说道,“原来你是嫌品阶低啊,孤这就提你的品阶,但是你能给孤带来什么好处呢?”
寒绝月被她气笑了,他是嫌品阶低吗?他在乎的是她心里有没有他!为什么她当初能为梅应钰那么付出,轮到他名下就只有虚情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