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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5.再回首
    陈太太坐在他们对面,这一次却和之前两次截然不同。

    “你和老陆早就认识,去川菜馆一起吃过饭。”王警官先开口。

    “一起吃饭有什么稀奇的呢?”陈太太故作平常,端着茶碗,“做生意的时候,哪个月不会在外边吃饭?”

    “馋嘴蛙也是特意为你准备的。”皮探长打开资料夹,“对你的喜好了如指掌。”

    “这不构成证据,请您们知道这一点,关于谁喜欢吃哪盘,我至少数的出来十几个人的口味,不管是熟的还是不太熟的。”

    “你们是校友,三十年前在一个校园,同一届的。”

    陈太太的眼中暗淡很多,“怎么?一个叱咤风云的业内顶尖大人物,就不能和一个普普通通卖茶叶的是校友吗?”

    她苦涩地喝了口茶,站起来,把窗帘打开。外边有一阵风略过,窗下的月季有些褪色。

    在一瞬间,那个老成而略有些势利的陈太太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看上去很弱小的中年女人。

    她抬头看看窗外的天,努力不让眼中流出一些落寞。

    “好吧,该知道的总会知道。”陈太太坐下来,再次打开茶盖,喝了一口热茶。空气中带着些栀子花香,好像回到三十年前。

    “我们什么都没有,在熟悉而陌生的城市里边,丛林之中,没有一片瓦是属于自己的。我对他说过,外边的好女孩很多,如鲜花般娇嫩,年轻的面庞不断涌起,多得是数不清的青葱;不要留恋我,什么都给不了他,没有承诺,也没有看得到的未来。”

    皮探长迷茫地听着,感觉这是一个几十年前的故事,不是现在进行时,但他绝对不会把对方从无边的回忆中拉回到现实。

    “很多个夜晚,回想到之前的事情,历历在目。二十几岁有很多选择的时候,没有做出最现实的选择,怎么办呢?之后的几十年都没有办法绕回来。之前,有些来自城市的女同学,凭着直觉和经验积累,嫁给一个有着铁饭碗的,一个大学教授的家庭,诸如此类。”

    陈太太抬起头,在五月的微风中,想到那个瘦弱的小陈,二十多岁,以为凭自己的双手,可以有一个很好的未来。当时她有几个相当不错而可靠的选择,一个来自大学,还有一个在当地也是呼风唤雨,现在回过头想想,无论哪一个,都意味着长久的饭碗,可靠的港湾。

    但是都没有,老陆,不,当年的小陆看上去沉默寡言,不怎么说话,既没有钱,也没有几个朋友。很多东西都是相辅相成的,但当时的小陈看他很可怜。女孩和男孩最大的区别在于,她能因为长久的陪伴而心生怜悯之情。此时此刻,他们的心似乎贴的很近。

    没有半点考虑到现实,陈太太想到自己那个时候,高昂的沉没成本,既没有选择来自大学家庭的,也没有接受得势的青睐。但在自己之后没有退路的时候,小陆却退缩了。他连想都没有想就一口回绝,好像之前的感情从未发生过。

    最现实的,却是这个瘦弱得好像不堪一击的人,竟如同不相识般。

    她转身离去,夏日的清晨是如此之寒冷。只要选错一个,所有的前景都变得艰难起来。又过了多长时间才发现这是老陆?二十年?三十年?

    陈太太已经不愿意去数当中的时间,当年二十多岁的自己都没有能够从爱情中获得承诺和养分,更不用提现在养尊处优、沉着冷静的老陆。如果不用碰到就更好,他们在这个滨海小城再次碰面。

    没有做多想,没有更多的期待。年轻的女孩如赶花般一季季长出来,春天的山桃、腊梅、樱花,继而是晚樱、紫藤和猬实,荷花、桂花……

    老陆当然不图她什么,所以,陈太太不理解。

    皮探长的眉头渐渐皱起来,越来越困惑,难道这是一个辗转反侧的故事?还是轻描淡写,避重就轻的情绪?

    “他现在找你,对你有所求?”皮探长想起来问道,“不然为什么颇费周折?”

    “我也不知道。”陈太太疲倦地说,“可能这就是各行各业成功人士的手法,他们会让人感到备受尊敬,很注意个人喜好的细节。我认识的一个老板,如果你送给她一条围巾,下次洽谈生意的时候一定会戴着——但这不代表有感情或是特别意义,只是一种做事的方式。”

    “大概明白您的意思。但前天下午,您在做什么?”

    “什么都没有做。”陈太太看着窗外,“最近觉得去店里也没有太多意义,没有出门,就在屋里呆着。”

    “谁看到你呢?”王警官保持着应有的机警。

    “当然没有,谁还能在这里看一个下午。”

    他们有些踌躇,“馋嘴蛙又是谁喜欢吃的?”

    “都喜欢。”陈太太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大众化,经常点的招牌菜。”

    正在此时,皮探长听到手机的震动声,他打开来看,是阿溪的消息,“问问老陆喜欢什么色彩的唇膏?”

    “月季色的。”陈太太想都没有想。

    他们走了出来,“为什么不采取行动呢?”王警官不解地问。“她是那天饭局上的女一号,不是吗?”

    “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持。”皮探长把手一摊,有些疲倦。每次和陈太太的说话都看起来合情合理,背后却感到有些漏洞,虽然说不上来在哪。

    “接下来怎么办?”王警官没有太多信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再问问有没有相关人士吧,比如很多年前的同学;还有苹果、小张,看看他们那天下午都在做什么。”

    他们上了一部吉普车,一溜烟地开走,必须安排部署下一步行动。陈太太站在窗前,冷冷地看着他们的身影,有所保留。

    求人是很难的事情。她怎么会记不起来自己敲门求人的时候,对方装作没有听到,把门紧紧关上。住在很远的地方,没有车,下着大雪,走很远去买东西,当做送给小陆的生日礼物。那些都是很多年以前不值一提的事,为什么要记得如此清楚?

    老陆是咎由自取,一定是。这就是陈太太现在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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