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慕浅送回房间后,她便睡下了,楚琬琰亲自在毒王谷为她煎药,晚些送进她房间。见她醒了,楚琬琰服她起身,喂她服药。
“这药里面怎么有花啊?”慕浅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药,觉得新奇。
楚琬琰温柔道:“花香可以去涩,这样喝起来没有那么苦。”
慕浅若有所思道:“早知道就在给你煮的茶里面放些花了。”
楚琬琰的神情变得平静,甚至有一丝忧郁:“慕姑娘,在下不值得你对我如此费心。”
“值得啊!虽然这次我没有做好,但下次我一定会做得更好的。”慕浅望着他的侧脸,小心翼翼的问,“楚公子,你曾经有没有像这种保护过一个女孩子啊?”
楚琬琰不假思索答:“从未。”
慕浅又问:“那你曾经可像这样照顾过一个女孩子啊?”
“也没有。”楚琬琰面无神色,让人看不出情绪。
慕浅有些话放在心里很久,纠结着要不要开口:“之前我在青云小筑的时候听到过关于你的一些传闻,他们说你风流无度,让很多姑娘都很伤心。”
“你信吗?”楚琬琰望着她,同样反问道,“慕姑娘在江湖上不也被传成邪教的妖女吗?不过有所不同的是,江湖上有关我的传言,都是我让人故意散播的。”
“故意散播?”慕浅听了大为震惊,“为什么呀?”
楚琬琰一笑了之:“姑娘不用在意,这些事情和我的家族有关。”
慕浅不明白,问道:“那你不在乎你家人对你的看法吗?”
“在乎又如何?不在乎又如何?是是非非,不过一线之隔。”楚琬琰每每提起自己的家事,神情就变得严肃、冷漠,他望着慕浅问,“慕姑娘,我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对你而言就这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了。”慕浅也不假思索的说出口,“虽然我和楚公子相识不久,但是我们也一起经历过很多别人没有经历过的事。”
“话是这样没错,不过,我们终究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也许真实的我,和你想象的不一样。”楚琬琰落下目光,将手中的药碗放在一边,起身道,“告辞了。”
他转身离去,这是慕浅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冷漠的背影,她能够感觉得到,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又很多很多的无奈,也经历过很多很多的痛苦,有更多不为人知的往事,可她却忍不住想要去了解。
深夜,苏凛夜坐在房中赏月,有人将一张纸条折叠起来扔进了他的房间,苏凛夜起身捡起,看到纸条上有一行字:我在后山等你。浅浅!
看到这个名字,苏凛夜激动的双手忍不住颤抖,他立刻起身跑了出去。
与此同时,白术向苏漠禀报:“主人,宗主不见了!整个赤魂宗都找遍了,也不见宗主的踪影。”
第二日清晨,楚琬琰来到药王谷,看到院子里被药王救活了的小兔子,欣喜地将笼子拎到后山,俯下身对它们说道:“小兔子,慕姑娘不想看到你们被如此对待,所以呢,今天我就把你们全部放生,了慕姑娘一个心愿。”他打开笼子,将小兔子们放回大自然。
药王上山采药回来看到满院子的小动物都被放生了,火速请叶云洲过来一见,叶云洲急切道:“你这么急着找我,可是我闺女出了什么事?”
“她没事。”药王平淡的语气中带着一股压制着的怒火。
叶云洲松了一口气问:“那你找我什么事啊?”
药王瞥了他一眼道:“我是找你试药!”
“试药?试什么药?”叶云洲一头雾水。
药王向他告状:“楚小煜把我的兔子还有鸡鸭全都放走了,我没东西试药,只好找你了。”
叶云洲听了立刻慌了:“我这身子骨好好的,我试什么药啊?要不这样,我把楚小煜给你找过来!就这样!”说完,他像是逃跑一样跑出药王谷,正好在门口撞见走进来的楚琬琰:“叶前辈!”
叶云洲一把抓住他:“你来的正好,他找你!”说完,他慌忙逃窜了。
楚琬琰走进屋内:“药王前辈找我?”
药王质问他:“谷主,你来的正好,我那些兔子可是你放走的?”
“是啊!”楚琬琰点点头,不知做错了什么。
药王叹息了一声,抓着他的手道:“那就怪不得我了,帮我试药吧!”
“试药?”楚琬琰眉头一皱,满脸疑惑。
药王告诉他:“这是给慕姑娘的药,怎么样?要不要试啊?”
楚琬琰一听,眉宇立刻舒展开来:“既然是给慕姑娘的药,自然是要试的。”
“那就对了。”药王满意的点点头,叮嘱他道,“这个药还有半个时辰就好了,不过这是我药是我新研制的,谷主服下可能会有什么不良的反应,为了避免下人看到谷主不雅之态,我替你把门关好,你安心试药便是。”说完,药王走了出去,帮他关上了门。
慕浅在整个忘忧谷找叶云洲,听一名弟子说他来了药王谷,她一路寻过来:“义父!你在里面吗?义父!”见药王谷的门紧闭着,有些话当着他的面也确实不知道怎么开口,这样也好,“义父,我心里憋闷,想找你聊聊。如果你不方便开门的话,我就在门外说给你听吧。”
慕浅将这几日心里所想的事情都向他讲述出来:“我好像明白了你说的等待和错过是什么意思了,我知道,现在偷混元剑法的人我还没有找到,赤魂宗的叛徒我也没有头绪,这个时候,我不该对楚公子抱有痴心,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对他的好视而不见啊!自英雄大会之后,他一次又一次的救我,告诉我世间的险恶,还一路护送我来到忘忧谷和您团聚,在这段和他相处的日子里,我渐渐觉得楚公子是一个特别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也是一个值得我真心对待的人。对了,义父,您和楚公子相识多年,您了解他的为人吗?江湖上的人都说他风流成性,是个纨绔轻狂之人,可我看到的楚公子是的超凡脱俗,品行高洁之人,他说那些传言都是他故意散播的,所以他不在乎。可是我在乎,我讨厌别人说他不好。”
“义父,我从小在赤魂宗长大,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可是自从我出了赤魂宗遇到楚公子以后,我就觉得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了,只要我见到他,就觉得好开心,他照顾我,保护我,渐渐地就成了我最想依靠的人。”
慕浅顿了顿,情绪忽然低落了下来:“可是最近,我总觉得他好像躲着我一样,不知道是我做错了什么惹他不开心了,我能明显的感觉到他心里也很难过很纠结,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看到他难过,我也跟着难过,义父,你说我是不是喜欢楚公子呀?义父,你倒是说……”
楚琬琰打开房门,打断了慕浅的话,她以为是叶云洲在里面,没想到刚才说的话全都被他听见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楚……楚公子……”
楚琬琰的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冷漠,语气也十分疏离:“你刚刚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慕浅心里一沉,突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在心里鼓起很大的勇气告诉他:“听到了也好,反正我也是说给你听的。”
楚琬琰的神情像是僵住了一般,将心里的话与她说开:“之前,没喝慕姑娘煮的茶,今日,我要谢谢你的坦诚。只是,在下实在不足与姑娘相配,若姑娘真心待我好,还请不要步步紧逼。”
“什么意思啊?”慕浅望着他冷漠的眼神,忽然之间就像面对一个陌生人一样,让她不知所措,可她还是鼓起勇气把心里藏着的话问出口,“你之前一次一次的救我,护我,送我礼物,又送我毒王丹,为我做了那么多,难道不是因为你喜欢我吗?只是因为义父的救命之恩吗?”
楚琬琰冷声回答她:“我现在只想护姑娘安全,待姑娘安然回到赤魂宗,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只是这样吗?”慕浅满脸的失望,在心里嘲笑自己自作多情了,可她不甘心,她一定要问出个结果,“那……那你敢说,你楚琬琰对我慕浅,从头到尾,没有过半点动心吗?只要你说是的话,我就会放下过去,不会纠缠你的。”见他沉默不语,慕浅逼问道,“楚公子,你说话呀!”
“别说了!”楚琬琰打断她,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告诉她,“慕姑娘,我楚琬琰对你慕浅不曾有过半点男女之情,一丝非分之想。我之前为姑娘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报答叶前辈的救命之恩,若有言行不妥之处,我向你道歉。”
他的这番话,彻底击垮了她,原来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了。
“既然楚公子不喜欢我的话,我不会再纠缠你了,也希望楚公子真的看清楚了自己的心,句句肺腑。”说完,她转身的那一刹那,眼泪落在了地上,她庆幸他没有看到,那洒落一地的自尊心。
当晚,叶云洲独自一人在廊前喝茶,满怀心事的样子,楚琬琰向他走过来:“前辈,您找我。”
“坐,陪我喝两杯。”叶云洲看着他坐下,叹息了一声,语重心长道,“谷中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浅浅长大了,虽然我是她的义父,但你们的感情之事,还是要靠你们自己去解决。只是……”
有些话,叶云洲实在不知如何开口,楚琬琰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前辈是想问我,今日为何会拒绝?”
叶云洲看着他,认真的问:“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这隐忍的性子是一点都没变,我真的不明白,你对浅浅真的是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楚琬琰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抬头望着天上一轮明月,回想起很多个夜晚和慕浅一起赏月谈心,不禁感叹:“慕姑娘就像是出现在我生命里的一个意外,她像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弥足珍贵。一开始,我确实只是想报答前辈的救命之恩,一心一意的保护好慕姑娘的安全。可是,我和慕姑娘在一起朝夕相处的时间越久,我发现我对她的感觉就越发不一样了。我喜欢看着她,喜欢和她在一起,我会因为她的笑而开心,会因为她的苦而难过。当我发现慕姑娘对我也有同样的感觉时,我会变得不知所措。”
“既然你也有意,何必苦苦隐藏自己的情感?”叶云洲劝道,“你大可以和她敞开心扉,让她明白你的心意啊!”
楚琬琰摇摇头,神情变得痛苦:“前辈,虽说我与家族不亲,素来与父亲不睦,可我毕竟是楚家的子嗣,这样的家世,早已注定我一只脚踏入了朝堂,我不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我更不希望慕姑娘跟着我一起过这样的生活。更重要的是,我从小便看惯了父亲和母亲的冷漠,我从未感受过家庭的温暖,我不知道该如何真心对待一个人,如何去承载一份感情,和一位姑娘的托付。”
“可你不是冷漠无情的人啊,何不试着打开自己的心去接受一个人呢?”叶云洲看到这样的楚琬琰,不禁痛惜。
“我害怕。”楚琬琰长舒了一口气,强忍着浸在眼眶里快要掉下来的泪水,对他诉说着自己的真心话,“我害怕我一旦尝试去触碰,我便会把对感情的抗拒强加在慕姑娘身上。若我不能放下心里的包袱,不能将一个完整的自己交付于她,只会给她带来痛苦,对她造成伤害。既然如此,我何必做错误的决定?”
“我明白了。”叶云洲叹息了一声,无奈的劝说道,“但你要想清楚了,有些人如果一旦错过,便会造成终身的遗憾。我不希望你们二人都有遗憾。”
楚琬琰沉默,将杯中的苦茶再次一饮而尽,眼眶里滑落两行晶莹的泪。
慕浅独自一人坐在湖边,吹着清冷的晚风,脑海里不断浮现楚琬琰今天对她说的那些话,眼泪不停地掉落在湖水里。回想起他们从初识到现在,这一路走来经历的种种艰险,每次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他总是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边,她没有办法对他的好视而不见。可这些好,都只是出自于受人之托的保护,并无一丝其他的感情,他的冷漠让她很难过。习惯了一个人的存在之后,那个人又离她而去了,她忽然之间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了。
“浅浅!”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慕浅站起身,回头一看,“凛夜!”
苏凛夜按照一路有人给他递来的线索,终于找到了慕浅,看到她安然无恙的站在自己面前,欣慰不已:“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没事的,太好了。”
慕浅一直心系着自己的家,见了面第一句便问:“赤魂宗怎么样?大家都还好吗?”
苏凛夜应声道:“都挺好的,只要你没事,赤魂宗就算有再大的困难,都会扛过去的。”
“凛夜,我不想待在这了,我想回赤魂宗。”慕浅一肚子的委屈在见到苏凛夜的那一刻,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滑落,此时此刻,她只想回赤魂宗。
“好,咱们走!”苏凛夜拉着她的手,要带她离开。
楚琬琰向他们走过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现在还不能走!”
苏凛夜冷声道:“此事恐怕公子说了不算。”
“怎么?大护法成了宗主,连说话的口气都变硬了?”楚琬琰冷声挑衅道,“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洗脱自己的嫌疑吧!”
慕浅虽然相信苏凛夜不会背叛她,可这件事绝不是空穴来风,她只想当面问清楚:“凛夜,你真的成了宗主吗?”
“是!”苏凛夜毫不掩饰的承认。
楚琬琰冷声道:“慕姑娘的死讯传出之后,你便立刻继任了赤魂宗的宗主,我派九歌去试探你,就是想看看你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
苏凛夜连忙向她解释自己是有苦衷的:“浅浅,那个时候,赤魂宗内忧外患,情势所迫,我迫于无奈才暂时继任宗主。否则,赤魂宗的弟子会犹如一盘散沙,我想着暂代宗主一职,也能尽快找到你。”
“尽快?”楚琬琰冷声重复,质问道,“慕姑娘生死攸关之际,你在哪儿?她为了躲避追杀四处漂泊的时候,你又在哪儿?我不过是随便试探了你一下,你居然比我想象中的来得更快。”
“看来楚公子的行事作风竟是如此的光明磊落?”苏凛夜现在明白了,这一路上的线索都是他派人传递的。
楚琬琰回击道:“宗主的行事作风也相当称职啊!”
苏凛夜坚决道:“今日浅浅要走,我一定要带她走。”
楚琬琰比他更坚决:“慕姑娘今日不能离开忘忧谷。”
苏凛夜也挑衅道:“那就过了我这关再说。”
“乐意奉陪。”楚琬琰不甘示弱。
“够了!”叶云洲出现,制止他们,“还嫌不够乱吗?”
“叶伯伯!”苏凛夜见了他,情绪瞬间平息了下来。
多年不见,叶云洲一见到他便要数落他两句:“凛夜,我记得你小时候性子沉稳,遇事临危不乱的,可如今怎么沉不住气了?”说完又看向楚琬琰,“还有你,做事深谋远虑是对的,可怎么怀疑到凛夜头上了呢?都是一家人,都在为同一件事努力,不要再生出嫌隙了。”
“是!”苏凛夜应声,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