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明月映照在赤魂宗门前的石阶上,苏凛夜独自一人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慕浅的手链,后悔自己没有在她遇险的时候在她身边保护她,甚至现在连害死她的凶手都没有找到,他愧对于他有养育之恩的义父。苏凛夜低下头,两滴泪水掉落在她的手链上,慢慢滑落到地上。
回廊里,连翘远远地看着苏凛夜孤独的背影,忧心不已:“宗主一直不吃不喝。”
素问也叹了一口气,无奈道:“这该怎么办啊?”
树林里的一块空地上,楚琬琰和慕浅在此暂时落脚,楚琬琰问她:“对于赤魂宗的叛徒,你可有怀疑的目标?”
慕浅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坠崖时的情形,脑海里竟然浮现出青黛的脸,下意识地否认:“不!不会是青黛!她一定不会做这种事!”
“青黛?”楚琬琰疑问道。
“不会是她!”慕浅连声否认,不愿意去怀疑她。
楚琬琰抬起头,温柔道:“真相往往就像黑暗中的影子,想要看到影子,还需要等待阳光。”
“自从离开赤魂宗以来,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慕浅的心情很复杂,复杂到她没有办法去接受这些残酷的现实。
“我们速速离开。”楚琬琰一脸神秘的望着她道,“我先带你去个地方。”
赤魂宗后山有一片安静的空地,连翘、江篱和素问站在青黛的坟前,心情沉重到了极点。
连翘看着江篱道:“宗主他同意让青黛葬在后山,他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不想让她死后流落在外。”
“是啊!”江篱感慨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青黛说没就没了。”
京都大街一家裁缝店,慕浅换下粗布麻衣,身着一袭红衣走出来,红衣映衬着白皙的肤色,肤光胜雪,唇红齿白,眉目如画,俊俏极了。
楚琬琰站在阳光下,温柔地望着她,微笑着,眉眼如同一轮弯月,皎洁无暇。
“你笑什么?”慕浅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楚琬琰扬起嘴角道:“喜欢吗?”
慕浅点点头,问道:“好看吗?”
楚琬琰悠闲自得的打开折扇,赞美道:“诗中有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别笑了!”慕浅走出来,认真道,“我要回赤魂宗了。”
连翘得了空在房间里偷会懒,素问连忙跑进来,紧张地关上门,小声在连翘耳边悄悄说:“连翘,我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这么神秘啊?”连翘附耳过去。
素问告诉她:“少宗主没有死。”
连翘听了,立刻前去禀报苏凛夜,素问有证据证明自己的猜测是真的:“少宗主从小在我们的照顾下长大,从没生过重病,更别说是骨折了,那具尸体的一根指骨,在生前有过破裂的痕迹,但是已经慢慢愈合了,愈合的过程中长出了一层骨赘。少宗主若是坠崖时骨折,根本就长不出骨赘。”
苏凛夜激动地走到她面前问:“你确定?”
素问十分确定:“素问敢拿性命担保,那具尸体绝不是少宗主!”
“大护法,那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连翘忙问。
“你们两个秘密出去寻找少宗主的下落,就从少宗主跌落的悬崖下开始寻找。”苏凛夜叮嘱道,“切记,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是!”素问和连翘应声。
江篱问道:“那我呢?大护法?”
苏凛夜安排道:“你留在赤魂宗,跟我一起找出赤魂宗的叛徒。为了掩人耳目,不能露出任何破绽,在赤魂宗,你们仍然叫我宗主!”
“是!大护法!”江篱一时没改过口,连翘打了他一下,才反应过来,“宗主!”
夜里,楚琬琰和慕浅栖身在树林里,慕浅睁开眼睛,看到楚琬琰靠在树上闭上眼睛睡着了,她悄悄走到楚琬琰面前,望着他熟睡的侧颜,轻声道:“楚公子!谢谢你救了我,这一路你对我的帮助已经够多了,未来的路还有很长,一定更艰险,我不想再连累你了,所以,我只能不辞而别,对不起……”说完,她站起身,轻手轻脚的转过身离开了。
她悄悄解开拴在树上的马,刚走了几步,身后传来楚琬琰的声音:“自己走就算了,还想牵走我的马?”
慕浅转过身,惊道:“你不是睡着了吗?”
楚琬琰忍不住笑着调侃她道:“我就算睡着了,也会被你刚才的话吵醒的,还没到赤魂宗,你就这么想甩开我啊?”
慕浅低下头,小声道:“我只是心急罢了。”
“那便继续赶路吧。”楚琬琰拉过缰绳,扶她上马,牵着她往前走。
一大早,赤魂宗门前,两个守门的弟子拦住九华山掌门:“你们干什么?”
温明带着自己门下弟子,站在赤魂宗门前,高声叫道:“我们是来吊唁的。”
苏凛夜闻声走出来,一脸不欢迎的态度:“温掌门,我们没有通知过九华山,你们不请自来是何意啊?”
温明故意提高了嗓门,挑衅道:“我们九华山和赤魂宗向来交情深厚,仇人之女死了,我们是痛心疾首,一定要来送一送啊!”
“你再这么说下去,别怪本座下逐客令了!”苏凛夜已然被激怒了。
“不敢!我怎敢得罪宗主啊!”温明听了立马怂了,讽刺道,“况且,赤魂宗的混元剑法杀人不见血,残害了多少生灵啊!”
“你说什么?”江篱气愤的要拔剑。
“温掌门!”顾修寒出现在赤魂宗门前,高调的维护赤魂宗,“九华山一向以庄重示人,怎么今日突然浮躁起来了?温掌门今日的所作所为若是传了出去,怕是会被江湖人耻笑吧?”
“顾少侠误会了!”温明客气道,“我今日来是专程吊唁少宗主的,那咱们就剑谱大会上见吧!告辞!”说完,他带着门下弟子走了。
苏凛夜铭记在心:“多谢顾少侠!”
顾修寒宽慰道:“一得知噩耗,师父立刻命我前来,少宗主英年早逝,我碧霞山庄深感痛心,望宗主节哀顺变。”
“请!”苏凛夜引他进去。
楚琬琰和慕浅在山下茶馆里喝喝茶,歇歇脚,无意间听到邻桌不知名的小门派提到了赤魂宗。
“赤魂宗的事你们听说了吗?”
“你是说赤魂宗少宗主死了的事吧?现在江湖上可是沸沸扬扬的啊!”
“是啊!”
“听说少宗主死的时候,面目全非,惨不忍睹,真是可怜啊!”
慕浅回头望了一眼,有些坐不住了,刚想站起身就被楚琬琰按住了:“坐好。”
慕浅咬牙忍着听听他们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赤魂宗现在谁说了算啊?”
“听说是原来的大护法苏凛夜,你说这个慕浅,以前身边又是苏凛夜,又是楚琬琰的,还不是落得个死于非命?”
“就是,凡是跟赤魂宗沾边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楚琬琰算什么啊?不过是有个当丞相的爹,出了京都,谁还认识他啊?”
慕浅忍无可忍,气得站起身想打人,楚琬琰仍然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按住她的手,让她坐回去:“坐好,吃你的饭。”
慕浅咬着牙,气得脸色都发白了,她在江湖上的名声自己已经不在乎了,可她不能不在乎楚琬琰的名声,平白无故连累他为受人议论,她说什么也不能忍。
“你说这慕浅要是死在我们手里就好了,肯定在江湖上留名。”
“可惜了,没这运气,便宜她了。”
慕浅听的攥紧了拳头,指间都已经发白了,楚琬琰怕她再站起来,按住她的肩,轻声道:“别冲动,好好吃饭。”
“你干嘛拦着我啊?”慕浅皱着眉,简直气炸了。
楚琬琰云淡风轻道:“你现在的身份对他们而言就是成名的阶梯,这些人冥顽不灵,你跟他们一般见识做什么?一旦让他们知道你没死,把你认出来,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就是想教训他们一下!”慕浅咽不下这口气。
“教训他们?”楚琬琰笑她太天真,“你只要不把他们杀了,他们回去就会叫来更多的同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江湖如此,人心亦是如此。”
楚琬琰想了想,突然说道:“你不能回赤魂宗了!”
“为什么?”慕浅侧首望着他道。
楚琬琰自有道理:“你没听他们说吗?现在所有人都以为你已经死了,赤魂宗的叛徒也是如此,你现在回去,不但无济于事,还会引来更大的危险。”
慕浅不明白:“不回去怎么找叛徒啊?”
“你在离开赤魂宗之前,就已经被人安排了,所以你才会一直处于被动。”楚琬琰教她,“从现在开始,你要学会蛰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我们接下来要去哪?”慕浅望着他,一脸茫然道。
天黑之后,他们来到了苏杭最有名的私人乐坊,名为青云小筑,远远地就能看见门口挂满了红灯笼,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比京都更热闹。
“我们到了吗?”慕浅抬头望着青云小筑的牌匾,满脸疑惑,“这里是乐坊?我们来这干嘛?”
“找两个朋友。”楚琬琰站在门口,似乎是在等人。
“朋友?”慕浅歪着脑袋,从未听过不染尘埃的昭君公子如此称呼对方。
“思淼!”楚琬琰望着从里面走出来的一位英雄侠客,他在见到楚琬琰的时候,满脸的惊喜,像是个恍如隔世未见的朋友:“楚小煜?”一阵寒暄过后,他才注意到楚琬琰身边的慕浅,问道,“这位是?”
慕浅自我介绍:“在下赤魂宗宗主慕浅,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楚琬琰瞥了他一眼:“他叫思淼。”
慕浅客气道:“幸会幸会!”
思淼连忙把楚琬琰拉到一边,小声提醒:“我说楚小煜,你玩归玩闹归闹,别拿名声开玩笑啊?你跟跟赤魂宗的人在一起不怕惹上麻烦被连累吗?”
“你多虑了。”楚琬琰望着慕浅,坦然道,“我跟慕姑娘在一起,纯粹是保护她。”
“保护?”思淼呵呵一笑,不敢相信这是他认识了那么多年的人,“你什么时候这么有责任感了?”
慕浅被丢在一旁,感觉他们在议论自己,实在好奇:“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楚琬琰走过来,对着她笑了一下。
“那他怎么了?”慕浅感觉思淼怪怪的。
思淼看了一眼慕浅,连忙别过脸说:“没事,只是我答应过荼靡,如果我遇到和她一样好看的女子,绝不看第二眼。”
慕浅好奇道:“为什么是不看第二眼?而不是一眼都不看?”
楚琬琰望着她,笑着解释道:“因为要看了第一眼,才知道好不好看。”
“楚小煜你别说了,快进去吧!”思淼说着把他往里面推,“荼靡还等着呢!不然又要怪我照顾不周,连这大门都不让我守了。”
楚琬琰调侃道:“她若不让你守大门能找出三百个理由来,差这一个吗?”
“快走吧!”思淼边走边推他。
慕浅愣在原地:“这是干嘛呀?”
“进来咯!”楚琬琰拉着她,走了进去。
从门口穿过一个挂满红灯笼的长廊,两侧是宾客席坐,基本上坐满了人,在喝酒聊天,听曲赏月。慕浅一路走进内阁,发现一路走来遇到的每一个姑娘都和楚琬琰打招呼,而他也笑意盈盈的回应,似乎和每个人都很熟络,这让慕浅心里很不开心:“楚公子是这里的常客吧?”
“慕姑娘恐怕误会了我们来青云小筑的目的吧?”楚琬琰看到她嘟着嘴一脸不开心的样子,忽略了正事,“不过也好,既然来了,就好好感受一下这苏杭一等一的乐坊,说这里是仙境也不为过呢!”
“这些姑娘怎么都如此……”慕浅实在想不出形容词。
“如此风情万种,摇曳生姿?”楚琬琰替她说了,看到慕浅的兴致仍然不是很高,楚琬琰卖着关子道,“你刚才看到的这些都不算什么,等会你看到的那才叫一个仙人呢!”
“谁啊?”慕浅被说的有些好奇了。
“见到你就知道了。”楚琬琰引她入座。
慕浅望向正中央的舞台上,欣赏着歌舞表演。这时,一名女子罗裙飘曳,一身嫩绿衣裙随风飘扬,顾盼之间,风姿绰约,艳绝倾城,向他们走过来,谈笑风生道:“哟!今天是哪阵风把这京都第一美男江湖第一浪子的楚小煜给吹到了我这青云小筑啊?”
“多日不见,荼靡这打趣人的功夫又见长了。”楚琬琰挑眉望道。
荼靡注意到他身边的姑娘,问道:“这位姑娘是?”
“她叫慕浅。”楚琬琰介绍道。
“慕浅?”荼靡听着这个名字,便想到了,“可是……”
楚琬琰坦然告诉她:“不错,就是赤魂宗的慕浅。”
慕浅因身份觉得与他们格格不入:“我知道自己身负骂名,如果荼靡姐姐不方便的话,我离开便是。”说完,她便要起身,楚琬琰一把按住她的手,让她坐下。
荼靡根本不在乎这些,谈笑道:“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们青云小筑不会在乎你的身份,只会在乎你的品貌。”
楚琬琰对她实话实说:“慕姑娘此番是为了躲避仇人对她的暗害。”
“这一点我可以保证,在青云小筑,一定会保你安全无忧。”荼靡招呼他们道,“你们且先坐着,我到后厨去看看酒菜备得如何了。”
望着荼靡离开的背影,慕浅又将目光移到楚琬琰身上,心想:江湖上都说楚琬琰是个多情的主儿,怎么会不喜欢这么漂亮的姐姐呢?
刚在心里嘀咕完这句话,楚琬琰回答她:“太相似的人,永远都无法互相吸引的。”
慕浅吃惊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她想了想又回答他刚才的话,“可是你跟荼靡姐姐也不像啊!”
楚琬琰问:“哪里不像?”
“哪里都不像。”慕浅摇了摇头,对他的认知又有的新的改变,反正你跟传说中的不太一样。
“我说楚小煜,你到底怎么跟人家说的啊?”思淼好奇的凑在他耳边玩笑道,“以前不都是三四个女子跟你一起吗?”
楚琬琰生怕慕浅误会什么,一边给她夹菜,一边含糊其词:“慕姑娘,你多吃些。”
随后,荼蘼端着她精心准备的酒菜上桌,楚琬琰夸赞道:“荼靡的手艺可是越来越有进步了。”
荼靡瞥了他一眼,冷哼道:“我若是信了,你连厨子都不用请了,外出漂泊的时候带上我更加方便了不是?”
“楚小煜,这次来就多住些日子。”思淼凑近他耳边说,“正好可以教我一些诗词歌赋,你知道荼靡最喜欢这个了。”
楚琬琰忍不住打趣道:“我说思淼,你为什么这么难为自己呢?”
“思淼大哥!”慕浅有些好奇的问,“你什么叫他楚小煜啊?”
“他本来就叫楚小煜啊!”思淼反问她,“你可知这琬琰二字何解啊?”
慕浅想了想说:“楚辞有云,吸飞泉之微液兮,怀琬琰之华英。”
思淼摇摇头:“那名字是他爹给取的,可他的小字子煜便不是。”
“那是……”慕浅想往下问。
楚琬琰的神情瞬间凝固在脸上:“为了和家族断绝关系。”
“对不起啊……”慕浅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思淼含糊道:“你就当我叫习惯了吧!”
荼靡当着慕浅的面,好好夸赞楚琬琰一番:“姑娘你有所不知,我们楚小煜闻名天下的又岂止是名?而是相貌!这京都第一美男的称号可是当之无愧的,江湖人皆称他为昭君公子,那自然是有许多女子慕名而来,为了一睹其风采。”
楚琬琰打断她,说出来意:“荼靡,我们此番前来,是有要事找你。”
“你个楚小煜!又有何事坑我?”荼靡瞥了他一眼,就知道他来者不善。
楚琬琰开门见山道:“慕姑娘这次在赤魂宗遭遇了些变故,赤魂宗现在内忧外患,其根本原因是因为在英雄大会上丢失了一卷秘籍。”
“混元剑法?”荼靡倒是听说了一些江湖上的消息。
楚琬琰点头道:“荼靡果然是八面玲珑。”
“我本来是想和慕浅妹妹打探一下消息的,不料却反过来了。”荼靡一脸不悦的看着他,抱怨道,“楚小煜!怎么每次见到你,我这买卖都成了亏本生意呢?”
楚琬琰问道:“偷窃秘籍的人已经在偷偷修炼了,不知你可有此人的消息?”
“这可难倒我了。”荼靡想了一下说,“现在全天下的人都在怀疑赤魂宗,你们倒是应该先去赤魂宗打探一番。”
楚琬琰摇头,叹息了一声道:“现在回赤魂宗还为时尚早,只会徒增危险。”
荼靡宽慰他道:“放心吧,我这一有消息,定会第一个通知你,其他人给我再多的金银,我也不会卖。”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楚琬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