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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四章 一时多少豪杰(二)
    骤雨般的琴声仿佛击穿层层雾霭,江面上的视野开始渐渐清晰起来。

    起初,岸边上的人们并未在意江面上的寒光,然而不知是从哪里喊了一声“有水寇”,大家的视线才恍然地转移到江面上。

    游船画舫此时皆是靠在岸边,所以,当薄雾散去之时,那两艘船只便是轻易地出现在大众视野当中。

    只见船底时不时冒出几道寒光朝着船上之人挥去,待到有船上之人落入水中时,方才知晓这两艘船乃是遭遇水寇。

    “中秋佳节还能见到如此有趣场景,实在有趣。”

    高台之上,黄廷佑哼着小曲,面带笑意的拍了拍程允升的肩膀,说道。

    这次总算是可以向秦熺交差了,那死肥猪不给酬劳,也可以去找他爹要,毕竟还有生辰纲的把柄握在手里。

    不如就要秦相派人把这竹雨柔给抓来享受一番。

    嗯,文人当以诗词配佳人才是,实在不行才去找秦相吧……

    黄廷佑自以为是地想着,嘴角微微扬起,此时他心情大好。

    这时,一张张的笺纸在众多才子佳人中传来传去,最后落在翰林院学士姚瑕手中。

    江面上的场景他自是知晓,其中凶险不言而喻,然而他作为伽蓝诗会的资深评委,又不得不继续吟诵着笺纸上所写的诗词。

    “……艳秋碧波,美人骨,人间自诩第一流……”

    “……花开花舞若不现,佳人抚琴遥相闻……”

    “……”

    “唉!”

    姚瑕失望地叹了口气,手中这些诗词皆是描写女子云云,实在是不忍直视啊。

    “姚学士,今夜那么多才子作诗,难道没有一首入得了您法眼吗?”

    姚瑕抬起头,见到来人是黄廷佑,点头说道:“拢共诗词六十一首,下品若干,中品十不存一,至于上品……实在不敢恭维。”

    得到答案,黄廷佑非常自然地行了一礼,从怀中掏出一张金色笺纸,说道:“在下不才,今日观景有感,故作一诗,实属妙手偶得,还请姚学士点评。”

    姚瑕接过笺纸,先是粗略浏览了一遍,眉头皱了皱,又在心中跟着曲调默诵一遍,神色变得极为复杂起来。

    “黄官人当真胸有大才也。”姚瑕点评道,“虽说文无第一,但我看来,此词怕是要在今晚大出风头了。”

    得到了姚瑕的肯定,黄廷佑又是行了一礼,留下一句“多谢学士赏识”便往大厅中走去。

    姚瑕望其背影,对江心那边喃喃道:“李公事,希望你能逢凶化吉……”

    当众高调的摒退了跳舞的女子,清了清嗓子,黄廷佑朗声说道:“在下黄廷佑,今日终于见到雨柔姑娘,特作一首诗词以献佳人!”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才真正地从江面上拉了回来,一时间节日的气氛开始接近高潮。

    黄廷佑望向江心的两艘船只,吟诵道:

    “星夜不过长江岸。但刀剑、寒芒现……”

    ……

    “寒芒现!”

    不远处,灯光不及。

    江边上迅速闪过数道黑影,只见为首的那道身影顿了顿,随后拔出朴刀。

    “水虫那货怎么还没弄完?耽误久了容易引来他们帮手!”

    诨号为“花蛇”的男子,焦急地往那两艘船的方向跑去。

    “花蛇,他们都是禁军,茬子硬,水虫怕是要耗死他们,咱们赶紧过去帮忙搞快点!”身旁一名水寇说道。

    花蛇作为这伙水寇的头子,暗自啐了一口,要不是那黄廷佑知晓自己劫了生辰纲,不然就凭死了一个田高雄就想让他们这些弟兄替他卖命?

    娘的,想都别想!

    陡然间,他好似看到两个自家弟兄从船上跌落水中,怒道:“这些个鸟人敢杀咱弟兄,熊的,去给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一边举刀冲去,一边对烟雨楼上那一道道挺拔的身姿露出深深的忌惮。

    “竹青锋,俺们水寇的事,你们烟雨楼最好莫要多管闲事!”

    ……

    “都头,又有一伙水寇过去了。”

    “弟兄们一句话的事,咱是帮还是不帮?”

    “依我看那些禁军水性不好,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

    竹青锋倚靠在栏杆上,目光凝重地望着江上的两艘船只,不发一言。

    不是他不愿意出手,而是宋廷已经伤透了他们的心了。

    加上自己,从北面撤下的兄弟拢共就十二人。

    也就是说,他竹青锋能被宋廷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但是他不能让这帮跟着自己征战沙场,奋勇杀敌的兄弟再次寒心。

    英雄,可以流血,但不能流泪!

    如今,这已经成为他的一种执念——也是心病。

    他听到大厅之中,黄廷佑的那句“但刀剑,寒芒现”,内心却丝毫生不起波澜。

    “或许,我就不该为了宋廷……在这烟雨楼赚些银两,给兄弟们置办家业才是我应该做的……”

    他低声喃喃道,就连自己都未察觉,眼底已然闪过一道不甘之色。

    嘈嘈琴音仿佛想要透过阻碍,直击心脏。

    感受到内心似乎被这琴声影响,他望向大厅中央疑惑地说道:“妹妹,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我应该去帮?”

    随后,他悄然握紧的双拳又轻轻松开。

    身旁名叫王忠义的中年男子,用力揽着他的肩膀:“都头,别有心理负担,弟兄们能跟着你一路走南闯北,这辈子也算值了,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你!”

    “王哥……”竹青锋眼眶彤红,又看了看兄弟们投来的目光,将拳头放在胸前,“一入勤王军,终生勤王魂!”

    “一入勤王军,终生勤王魂……”

    众人皆肃穆敬礼。

    气氛似乎变得激昂起来。

    他们十二人的内心,仿佛沉寂许久的火山那般,愈是压抑、愈是难以压抑……

    直到江面上薄雾散去。

    后方船只的船头上,不知何时站上了一名青年,他抹去嘴角血迹,将剑插在脚边木板上,解下发带任由江风肆意吹散黑发。

    他傲然挺立,目光坚毅。

    大弦小弦错杂交织宛若洪水猛兽朝着四面八方狂涌而去。

    紧接着,青年随着琴音,朗声道:

    “大江东去,浪淘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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