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自南启程,越过群山连绵的玉栖山,飞过山下袅袅炊烟,掠过京州浩野无垠的田野,穿过帝京郊外的长亭,最后停落在帝京城东的一座府邸后院。
府邸占地不大,但亭台楼阁廊榭轩桥一一俱全;挺拔俊秀的玉兰树郁郁葱葱,风动花香满园,被精心照料的玉兰花于初秋再次绽放。小径边盛开的绣球花丛,涓涓细流声,悦耳的鸟啼亦如仙境般。
朱红大门门前一座轿子停下,下来一华服女子,满怀希冀看着门匾,朱唇轻言:“玉府。”
“小姐,已递了老爷的拜帖,等下便领我们进去了。”丫鬟搀扶她出轿子,给了赵氏的帖子,国师府定恭恭敬敬把她们请进去。
不料人未站定,那门房出来人双手奉还帖子说:“小姐来得不巧,我家公子此时不在府上;小的恐怠慢小姐,还请待公子回府后,再来拜会。”
丫鬟呆滞,国师府这是连门都不让进吗?
赵小姐显得淡定许多,莞尔一笑道:“不妨事,幼时亡母曾提起,玉府景致脱俗,乃是帝京四绝景之一。成漪只是想看看亡母心心念念的地方。”
帝京人皆知,赵辅相结发妻出身玉氏,诞下一儿一女后病亡。门房略有动容道:“这样,小姐请稍等,小的请示管家。”又拿着拜帖回府禀告管家。
片刻,老管家带着几人出来,笑着说:“小姐莫要怪罪,公子离府有交代不接客,可小姐不同,令堂出自玉氏,且令尊与公子在朝中为同僚。请。”
丫鬟充满崇拜眼神看着自家小姐,进入大门后,不由地发出赞叹之声。赵成漪眼风看她一眼,便规矩地垂头跟在身后。
赵成漪眼底闪过惊艳夸赞说:“成漪见过护国寺满山的桃花,可还是觉得这满园的玉兰花如仙境般。”管家一面领路一面自豪说:“这不算什么,入秋花近凋零。若是春初来,整个帝京都闻见玉兰花香。”
话说间渐近后院,阵阵荷香忽远忽近,水随处可见但唯独不见荷花。她好奇问:“未见其形已知其花,还有芙蕖在开?”按时节莲花已近尾声。
管家点头答:“公子院子有一方莲池。”引至廊桥上,得见一湖水,岸边是迎风拂动的柳树,湖中一亭伫立。带至水亭中:“请在此地稍侯,老奴为小姐端茶来。”
留下主仆二人,赵成漪观望后,欲寻香而去,让丫鬟待在原地,自己一人走开。
很快看见围墙内一株株花树,秋风起花零落,千瓣万朵如雪花飘落,壮丽而唯美。荷香更近了,看来国师大人的院子就在眼前。
壮胆跨进院门那一刻,听清冷的声音:“你是谁?”转身一瞬心神已往。
秋风花雨中,琼林玉树般站立一人,月白色祥云纹玉锦,眉墨眸星唇若涂朱,神情疏离而冷漠;姣如玉树临风前,秋水为神玉做骨。
“大人。”美眸生动传情道:“小女名成漪,听说玉府景致名动帝京城,今日一见。”玉无祁面无表情路过她说:“既已看过请回。”
赵成漪心绪翻涌,看他离开飞快问:“大人可否领成漪进院观赏?”
同时老管家和丫鬟找过来了,老管家不知玉无祁回府又暗自后悔,若非赵小姐出自玉氏,他绝不会领进府,还想进这内院子,按大人的性子很难收场,以后恐与赵大人交恶。
“玉裁,看管不力,自去领罚。”不作回答,命管家自行受罚。赵成漪错愕看着这人,不是传闻国师大人温润如玉,三年前受封国师大典后,巡游朱雀大街,百姓们纷纷摘花戴环相贺,大街上百花飞舞,漫天花瓣。仅有一枯枝抛在空中,但国师独独接下,用价值千金的玉瓶灌之甘泉养护着;至此得了个祁君拈枝的美名。
玉管家笑着躬身,转头对她说:“赵小姐,您找公子,已经见过了,请回吧。”
将人送走后,玉裁去了西苑领罚,有人半跪在玉无祁桌前禀告:“公子,赵大人不久要去南夙,他让赵二小姐来,是有意交好。”
懒懒翻阅桌上的纸张道:“东阳赵氏民心已失,玉氏要重振,赵氏并非理想之选。”那人抱拳犹豫说:“可长老命我们尽力将赵氏纳入,公子的意思是。”
他俯视道:“晋阳长公主为国为民乃是人心所向,何况她子女亦是其罩门所在。”明眼都看得出来,长公主疼爱颖城公子和温南王,但郡主是例外。
那人转念一想,欣喜道:“若公子娶了颖城公主,即使殿下来日登基,宝座迟早是玉氏的。何况以您绝世容貌,日后公主定能对您言听计从。”好个美人计!长老的法子过于曲折,不如尚公主入大内来得直接!
玉无祁按捺住要丢东西砸人的冲动,闭目揉揉太阳穴,见状那人忧心说:“公子身体不适?属下让人传太医。”
铁青的脸盯他半响憋出一个字:“滚。”属下正要退出去,被唤住:“你刚刚说的胆敢传出去半个字,舌头不要也罢。”厉言道。
听闻族中的玉二小姐有意公子,想是公子怕玉小姐误会,不许外传,下属马上一副机灵样猛点头。适时有人来报:“公子,景王来了,在前厅。”
至前厅看凰烁在品茶,见他来了,称赞道:“这国师府不仅景好,茶也好!本王应多拜访国师大人。”
玉无祁退下左右人,坐主位问:“王爷来是因为殿下赈两州之事?”
凰烁带着些许怒意放下茶盏说:“不就是两江泛秋汛年年如此,有什么要督管的,皇姐杞人忧天了,她不过是与皇兄同胞所出,早于本王,仗皇兄赐予监国之权。”
他提醒道:“王爷不可同日而语。吾观天象,北疆比往年干旱,朔州来报风沙比以往更甚。游牧草场剧减,北疆游民便会有南侵的可能,此事张大人有提及。”
景王干笑答:“我告假修养了几日,是以还不知晓,”又内心惊讶国师离京半月竟对议政殿的事了如指掌。
预备送客时,景王一脸神秘莫测的笑意看着他,问:“在别院修养几日见到一人,大人不想知道是何人。”
玉无祁并不关心凰烁说的何人,斟茶举杯。
景王抚膝感叹道:“那女子真真是清水出芙蓉,倾城一佳人,听言,她也是玉氏族人,想来国师知晓此女,可否告知?”
玉氏,喜以莲自喻,唯有玉心莲。他侧脸冷冷睥睨景王一眼,不在帝京这段时间长老堂坐不住了,玉氏暗地在拉拢凰氏,对景王出手。
凰烁无惧他冷漠的神情,洋洋得意继续说:“本王今日前来是想问大人,玉氏是否可助本王登上那位子。”玉无祁意外挑眉大致猜到他是如何说服兰妃的了。
先帝善虑多谋,生的两个儿女聪慧多思,到景王这里心眼怎么就缺了。
他放下杯子正色问凰烁:“王爷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景王直愣愣说:“本王听玉小姐所言不无道理,本朝不是没有女帝的先例,将来皇兄大去,必是皇姐登基,届时本王想要荣登大宝,就难上加难了。”
玉无祁知景王胸无大志,心性不定,恐怕是被人忽悠的,叹息锁眉无奈地追问:“假使王爷登大位,想做何为。”
凰烁遥想美梦大手一挥豪言:“自是美人财富应有尽有。”
仰天长叹,心下诸多无奈,大熙定朝不过几十年,黎民百姓方得十年太平,眼下因某人私欲恐有再起刀戈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