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事也并不全在富贵贫贱,只要日子顺心,就是好日子。”
这话听着有些矫情,却是赵长卿的真心话,她并不是太在意富贵贫贱,她有自己的两只手,自认不是个懒人,说句不中听的话,哪怕不靠男人,自己干活也能把日子过下去。
重生这几年,哪怕念了书,其实也只是略略读过,绝不敢称有才学。哪怕在跟着苏先生学医,其实也只是略摸着一点门槛。这并不是赵长卿谦虚,皆是再实在不过的大实话。她重活一世,其实也没什么翻天覆地的本领,只是学会了爱惜自己,另外稍稍获得了一些生活的勇气罢了。
赵长卿跟楚渝打听,“楚姐姐成亲的日子定了没?”
楚渝笑,“青远嘴上不说,心里是急的,跟我打听了好几遭。我母亲就我跟阿越两个,心里很是舍不得她,何况阿越是腊月的生辰,投了日子,定在明年三月。阿远置了处三进的宅子,虽不能跟将军府比,他们小两口住也足够了,离将军府也近。”
赵长卿笑,“这是梁公子的体贴了。他在大营里当差,寻常不在家,楚姐姐岂不寂寞,离将军府近些,别的不说,楚姐姐时常回家也便宜。”梁青远无父无母,楚家能允嫁,图得就是梁青远的人品了。如今看来,梁青远果然对楚越极好。
楚渝笑,“原本母亲想直接给他置办宅子的,青远也有些拧脾气,自己悄悄置办好了。我们自小是一道长大,他在院子就与我的挨着,如今我另搬了新院子,正好两处院子一并打通了。哪怕偶尔他们住住也便宜。”
楚渝问,“阿越成亲,你可有礼物送她?”
赵长卿点头,“我能拿出手的,也就是针线了。”
“怎么,又要绣屏风?”
赵长卿笑,“上回是小插屏,这次是绣了一幅十二折的屏风,打楚姐姐及笄后就开始绣的,有空就绣一点,有空就绣一点,平常不觉着忙碌,今年应该能绣好的。到时绣好了,我先给你瞧。”
楚渝十分心疼,道,“十二折的屏风?那得费多少工夫?随便送她些吉庆东西就行了,贵在心意。”这傻妞,也太实诚了,这都绣几年了,他竟然不知道。
赵长卿笑,“就是因为贵在心意,才自己绣的。我正经得了几本不错的绣谱,如今对刺绣也有些心得。楚姐姐一辈子就成亲这一回,何况我做着并不吃力。待楚哥哥成亲,我就买些吉庆东西给你。”
楚渝心说,没见过?又道,“阿越成亲你就这样费心费力,我成亲就随便买些吉庆东西给我?你这心偏到胳吱窝去了吧?”
赵长卿笑,“不是这么说,咱们是师兄妹,现在我做些针线给你倒无妨,若你成了亲,有了媳妇,也不好再收别人针线的。”男人就是粗枝大叶,赵长卿很认真的提醒楚渝一回。
楚渝道,“这倒是,我喜欢手巧的女孩子,将来娶就娶个女红出众的,将来不要说简单的针线,我衣裳啥的都要媳妇给做。连大裤头也是。”楚渝流氓兮兮的补充一句,挨了赵长卿一下子,“闭嘴闭嘴。”
“这有什么害羞的。我自小就盼着娶个手巧的媳妇给我做衣裳。”楚渝见赵长卿有些不好意思,颇懂得适可而止,仔细瞧着赵长卿的脸道,“我看妹妹的眉毛是不是修过了,格外有形了。”
赵长卿笑,“你现在才看出来,我去年就开始修眉毛了。”一点一点的修,到时候眉毛自然长得好看。
“我说怎么越发俊俏了呢。”楚渝伸手掐住赵长卿的脸看一回,道,“你这只修不成,要弄些眉黛描一描才更好看,描得修长的那种眉毛,最好看。”
“莫动手动脚的。”打掉楚渝的手,赵长卿笑,“你也少糊弄我,楚姐姐的眉毛就是弯弯的才好看。”
楚渝叹口气,“那丫头是女为悦己者容,青远喜欢弯月眉,她就弄个弯月眉,我喜欢修长的眉毛,要长眉入鬓才好看。”
“长眉入鬓是说男人的,你自己对着镜子描好了。”赵长卿觉着楚渝完全没有审美观,楚渝命人拿了镜子进来,握着给赵长卿看,“你眉毛也不短,再描长一些更好看。”
赵长卿道,“现在把眉毛修好,过两年再打扮也不迟。”
“过两年做什么?看你呆头呆脑的,也不像个会打扮自己的。来来,今天叫楚哥哥打扮打扮你。”楚渝忽而来了兴致。
赵长卿气笑,“你才呆头呆脑?”
“这年头,实话还不能说了?”楚渝笑眯眯的逗她,又唤欧阳青峰的侍女拿些梳妆打扮的东西来,将赵长卿按到榻下坐下,死活要打扮赵长卿。赵长卿无奈,只得先放两句狠话,道,“你要敢偷偷做弄我,我可是会恼的。”
楚渝自己拉张圆凳坐赵长卿面前,笑,“你乖乖听话,我便不作弄你。”
赵长卿跟楚渝素来亲近,又是在欧阳青峰的宅子里,便随楚渝去了。她只管闭着眼睛,任楚渝在她脸上扫扫画画了许久,直待楚渝道,“睁开眼睛吧,看你都快睡着了。”
赵长卿笑,“还挺舒服的。”
楚渝道,“你倒是会享受。”拿了镜子给她瞧。
楚渝的确没作弄她,赵长卿一看镜子自己都愣了,摸摸脸说句傻话,“咦,这是我吗?”看不出浓妆在哪儿,也的确是好看许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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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妞儿,不是你难道是我?”楚渝都笑了,“怎么样,打扮起来比你素面朝天好看吧?”
赵长卿傻傻的点头,她平日里也自认生得眉目青翠,说中上之姿都是谦虚。可是,也没想到认真打扮起来这样好看。赵长卿瞧着镜子就偷乐起来,楚渝掖揄道,“有没有再美哭一回?”
赵长卿对着镜子左右臭美,笑,“八百年前的事还在笑我,谁瞧着自己好看不高兴,我不过是实在了一回,倒叫你拿住了笑话。”
楚渝道,“我是想着你小时候还是个臭美脾气,怎不知越大越呆,越发的不会打扮了。守着个傻妞妹妹,我也怪没面子的。”
赵长卿嘿嘿笑两声,“我守着个特会打扮师妹的师兄,真是特有面子。”
楚渝摸她头,“少拍我马屁。这打扮并不是叫你浓妆艳抹,你本就生得五官清丽,又是好年纪,随便轻画一下眉毛,描一下眼梢,人就更加好看了不是。这最会打扮的人哪,是不会叫你看出她有什么特别的打扮的。”
赵长卿一时没明白,问,“这话怎么说?”
楚渝笑,“这几年,出入上下的,官宦家的千金你见过,寻常人家的闺秀你也见过。不说别人,就说阿越,你看她何时满头珠翠过?这也是你的好处,我知道你也有几件不错的首饰,只是少见你插满头,这就对了。就是梳妆打扮,亦是同理,衣裳穿在身上,不论是家常衣裳,还是外出做客的衣裳,做一件就要有一件的好处。再有你以后学着妆扮时,也要记得,我见许多闺秀年纪轻轻就把个脸涂得跟白面似的,远看时瞧着粉白,近看得以为她家是开面粉作坊的。”
听楚渝说的有趣,赵长卿不禁笑起来,“你少这样刻薄,有人生得黑,可不得上粉么。”
“人生得黑倒寻常,就是这脸上一抹,只脸上白了,脖子还是黑的,或是脖子也抹了粉,手依旧是黑的。手上再涂了粉,一举一动哗哗往下掉粉。这不是要自己的命,分明是要别人的命啊。我看着都想去死。”
赵长卿笑出声来,拿着团扇扑他一下子,笑,“快别说了,笑死我了。”其实她也见过这样打扮的姑娘或是妇人。以往倒不觉什么,偏生楚渝一说,便叫人觉着惨不忍睹起来。
楚渝自己也笑了,道,“就跟你一说。这样打扮倒还罢了,就是有人这样打扮还自以为是个美人,再搔首弄姿起来,神人也消不起。你知道么?这世上还有另一种极会打扮的,黑就叫他黑去,不往脸上抹那些白粉,亦能打扮得眉目生姿,这才是本领。你本就生得好,可别浪费了上天所赐的好容貌。你不打扮,充其量只是个清秀,非得会打扮,才算得上美人。”
赵长卿叹为观止,深觉着楚渝说的有理,只是赵长卿不解道,“楚哥哥。舞刀弄枪你精通一二也就罢了,怎么女人梳妆打扮你也这样清楚啊?”
楚渝下巴微扬,居高临下,垂眸打量赵长卿两眼,自负道,“要不怎么能做你楚哥哥呢!”
赵长卿深为受教,只不理楚渝这自大狂的嘴脸,心里有数,道,“那我回去问问,看先生可会不会妆扮,叫先生教一教我。”描眉画眼什么的,上辈子她就没这技能。
楚渝叹道,“蠢才蠢才,苏先生学问虽令人佩服,可你想想,她都守寡多少年了,平日里自己青衣素服,身上首饰不过三两件。就算先时会妆扮,也是以前过时的东西了。”
这话就偏颇。
虽然苏先生是极少妆扮,可是赵长卿制的胭脂,花油,还有现在用的面脂,熏香,前几天她还做出花皂来,都是跟苏先生学的。要赵长卿说,哪怕苏先生自己极少妆扮,也是知道一些技巧的。
楚渝见她不信,便道,“不如你去问问苏先生,她可知道现在流行什么样的妆容?她恐怕还不如你母亲知道的多呢?”
赵长卿想了想,道,“我族里有个嫂子是在外头给大户人家做梳头娘子的,那个嫂子肯定知道。”
楚渝兜头又是一盆冷水,道,“人家吃饭的手艺,难道会传给你?别做梦了。你就不要去说,免得讨人嫌。”
赵长卿又说,“郑姐姐懂得也比我多,她肯定会的。”
楚渝压着心头火道,“郑御史一穷官儿,房子都是租赁来的,能有多少钱给郑姑娘买胭脂水粉?何况她也不过十五六岁,能比你懂得多到哪儿去?”
说一句楚渝否决一句,赵长卿终于无人可想,眼巴巴的瞅着楚渝,问,“都不成,那怎么办?”
见赵长卿划拉遍了这些人也没想到自己,楚渝忍无可忍,戈指指向赵长卿,怒道,“你这傻妞!我就在你面前,你是瞎了还是当我是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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