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博士揉揉额角，兀自在一张躺椅里躺下，看起来很是疲惫。
许嘉音走在回程的路上，遥遥看见了孤零零坐在落日余晖里的刘女士。她正双手拢袖，脑袋一点点地打着瞌睡。
这个幻境里的表层情况，已基本清楚。
她现在的身份，是许嘉期，长春木的树灵；而“许嘉音”是外显表征为人类未知的暗影。
白博士在抵制异化发生的同时，手头捏着一群受暗影影响严重异化、失去人形的“受害者”。
探险队离开基地的起因是转眼长成大小孩的“许嘉音”。陆清云和许队无法给出合理解释，不得不暂避风头。小队里的成员也是讲义气的，又或者，是两位领头人的作为值得他们信赖，能够活动的，基本都跟着离开基地在外寻找那虚无缥缈的可能性。
所以，“许嘉音”的出生和父母离开，两件事情发生在同一年，甚至是短时间之内。
可这样一来，时间对不上。
要知道，在这段时间里，基地外可有黑风原上发生的惨案。
回到安置房，“许嘉音”正捧着陆清云留下的手账本看得津津有味。
“嘉期！”她扬扬手中的本子，眉飞色舞，“基地外还有好多好玩的地方，等咱们日后能够离开基地，一起去看看吧？”
许嘉音看着她面上天真的笑容，心中很难说是什么滋味。如果过去的日子，许嘉期一直是以历经各种磋磨后的平静看着她，一定会觉得这个半路多出来的“姐姐”，相当傻吧？
“好。”但她只是点头说。
看现在的日子，应该很快就会得到离开基地的通知了。她得要抓紧点，搞清楚那些“实验体”的事情。
没等多久，许嘉音就等到了下一次信息。透明的门上又一次出现了一段代码：
“你要去看看另一边的成果吗？”
上一次分别时，白博士疲倦的神情浮现在她面前。幻境的时间被压缩了，但基本走向还是正确的。白博士现在基地里的权势远不如从前，改变就是在他帮助许队和陆清云留下“孩子”之后。
借着这身份的便利，许嘉音经常来往在中心大楼里，这里边的人和基地其余人相比，属于经常和暗影打交道的那一拨。他们的话，比起外边的无端猜测，更有信服力。
白博士现在在基地里的话语权，比不上从前了。现在突然提到让她去看黑先生，也是因为这点。他像是垂暮的王者，只能枯坐在原地，等待末日的降临。
“你在这儿发什么呆呢？”肩头突然被拍了下，“许嘉音”看着她，一脸关切，“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然你去找白叔看看？”
“嗯。”这提议，属于是正中下怀。
再次见到白博士，他嘴角挂着和煦的笑容，这人又恢复了从容优雅的模样。
“你这是认输了吗？”一见面，许嘉音便打开天窗说亮话。黑白两双方的争端，到现在，以白博士这边初显颓败之势。
基地一直宣称人类最后的一片净土。
这说法的真实度还有待考究，但总归他们是向着这一方面努力的。只不过……
许嘉音看着满室的透明仓出神。基地单方面的努力，还是抵不住暗影的侵蚀。
人心总易变。
连带着人，被恶念扰了心智，也跟着发生变异。
“他们还有重新恢复神智的机会吗？”她轻声开口问。
“我不确定，但根据这些天的观察，确实有不少暗影重新具备了沟通能力。”白博士从工作台前站起身，将一卷白布条递给她，“之前用过你的无垢锦，现在还你。”
说起这个，许嘉音可就来劲了。
“只这么一点？要知道你借过去的时间可不短了。”她原本是随口一说。
但说完后，白博士露出一个笑容：“是我小瞧你了，总是听你推辞自己记不得这个不清楚那个，便把你当傻子看了。”他走到一边翻找一阵拿出一只小盒子，“这个，就当是让你给我打这么久白工的谢礼了。”
他说着，突然开始挤眉弄眼。这欠欠的神情，越发和沼泽地里的形象相似了。许嘉音慢慢挪开眼，只当是没看见的。
白博士往常的形象，和现在这幅德行，反差太大，她一时间觉得难以接受。
“这仓里的东西，之后你也一并带走。”在发现她没更多反应后，白博士又恢复了正常的神情，“它们要是继续留在这里，恐怕会一个不剩。”
“包括那里边的？”许嘉音一抬手，直直指向房间尽头的金属仓。
“那可不成。”他无奈一笑，“那东西，轻易动不得。”
“说起来，你自己也是暗影吧。”许嘉音想起来之前听淮颖说过的，白博士是S级第一人，“你不会受到影响吗？”
之后基地里明显是暗影或者可能是暗影的，都一起离开了。金属仓里的核心，经常发生剧烈波动。每次一有动静，附近透明仓里的暗影们，总是显得十分焦躁。
等她吸收了那些多余的能量，它们的情况才会逐渐好转。白博士既然也被列进暗影的行列，也极可能会受到它影响。
“我不会有事。”他说得斩铁截钉，脸上的轻松一下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严肃。语气格外坚定这点反而让她更加怀疑。
平时的白博士，总是冷静自持。这会儿才刚说到他不乐意听的话，他便变了脸色。
“嗯。那之后你要怎么处理它？”要知道这一整个房间内的东西都被清空，只余下那一样放在这里，只会让人越发好奇。
“我自有办法，你不愿意讲这些东西带走？”他慢慢走回他的躺椅，闭上眼睛。
这是为了拒绝继续就这事和她说下去，干脆什么也不说了。
“我什么时候再来收拾这些？”
许嘉音只得说。
“那要你自己想办法。”眼看着许嘉音表露出些许反对的苗头，他当即将这问题抛回去，“用你那聪明的小脑袋瓜，要做出点东西，应该不算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