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送你的谢礼。”许嘉音从外边打开车门,将小潭扶正固定好位置,才再次返回驾驶座。
现在受眼珠子控制的许队被她指派去解决吴广成的事情,他们现在没有司机。她只好自己上手摸索。
虽然从前还没尝试过,但也是旁观了那么多回,总归是明白些大致的情况的。
她这样想着,却在实际操作中遇到了极大的阻碍。一番捣鼓后,引擎发出“突突突”的声音,在剧烈的颠簸之后,彻底熄火。
许嘉音和许队额头上那只眼睛互相觑着,最终她率先开口:“别偷懒,就是这车走不了,你也得考虑治好他。”她可没忘记,吴广成是刘老太至死都记挂在心中的人。
虽说在白骨山遇上的那个吴广成,态度极差。但她曾经偷听了刘老太讲的那么些故事,总也要回报些什么才好。
尽管这只是幻境。
“你说要我做点手脚让人不正常,那我挺在行。可你说救人这事,我是真做不来。”眼珠子不满地翻着白眼。
许嘉音正要发作,却听他接着说:“不过这地方,我倒是知道个坏脾气的家伙。”
“谁?”
“那家伙平常不爱理人,但要是你们……”豆大的眼球在眼眶里滴溜溜地转着,来回瞧着许嘉音和小潭,“你们要去的话,他或许会感兴趣的。”
对于他这神神秘秘的态度,许嘉音心底有了几分猜测。对方会对小潭感兴趣,结合小潭最后的去向看,最后那个坏脾气的家伙,极有可能是黑先生。
“怎么过去?”许嘉音期待过后,眼里只剩怀疑。
他们没有代步工具了,在泥沼地里靠着双腿前行也是个法子,可那太慢了。她可不相信这群牛鬼蛇神的,没有点别的办法。
“不急。你们来了,借宿的肯定是要过来看的。”受眼珠子操控的许队靠在椅背上,懒散地眯起眼睛。
但许嘉音也拿他的不作为没有办法,她对这地方并不熟悉。
因着一行四人的状况,她也只能静下心来在原地等待。限于现有条件,他们对吴广成的腿伤进行了简单的包扎,另给他喂了退烧的药物。
吴广成腿上的咬伤带来了炎症,这人现在肤色发红,皮肤温度滚烫。车内半数的水分出来给他进行物理降温。
眼珠子是料理这些的主力,许嘉音只在旁打打下手。
“你做起这些来,还挺熟稔。”许嘉音笑到。
“还成,也就是比你这远离人世的要清楚那么些。”
“你从前,是什么样子?”许嘉音忍不住好奇,她最初见眼珠子,它就是脱离本体单独存在的样子。
它没有养分供给,也不知道是怎么单独存活下来的。
“我?我能是什么,不论从前还是现在,我不过是只眼睛,只是格外爱流浪一点罢了。”
见问不出什么来,许嘉音也不纠结这点。
小潭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到现在也没能醒过来。她原本一头顺滑的头发,现在乱糟糟地挂在头上,看着就不水灵了。
等到彻底安顿好吴广成,许嘉音抬头扭扭脖子,惊讶地发现车子已经偏离了原本的地方。
之前的抵在车前的石块消失不见。
她好奇地探头向外望去,泥浆流动着,带着他们平缓地转移位置。这辆车就像船一样漂在沼泽上方,向着未知的目的地出发。
“你之前提到借宿的,是什么意思?”许嘉音迟疑一下还是问道,她不确定自己能否从眼珠子这里得到答案,但心里的好奇总是折腾着她。
“到了。”眼珠子只是说。
许嘉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前方有一座黑洞洞的巨口。在洞口上方,有一人斜坐上方,一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一手拿着果子,懒洋洋地啃着。
是黑先生。
对这个结果,她半点不意外。
等车快进入洞口时,他从上边跃下,在本就破破烂烂的车上头上砸出一道凹陷:“可算是等到你们了。之前劝你别去,你不听,非得亲眼看着长春木损毁。”
他毫不见外地钻进车里,蹲在正副驾中间的位置。
“之前说好的,留一条树根给我,还算数的吧?”
许嘉音一时语塞——她对黑先生说的事,可是半点不知。
这幻境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在这事上竟没有出现强制剧情。
她只得硬着头皮说:“自然算数,但是要怎么得到,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凭本事就看我拿到多少是吧?就这么说定了。”
她随口搪塞的话,似乎给黑先生提供了发挥的空间。他欢欢喜喜地拍手,动作迅猛地从破损的前车窗钻出去。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车子载着他们滑进了洞里,发紫的墙面让许嘉音瞬间意识到他们是被吞进了“鲸”的肚子里。
还没下车,许嘉音就看到挤在四周,形容惨淡的人们。全是老弱妇孺,是守护灵曾让白霜带领着离开风暴塔的那群人。
他们眼里混着脆弱与关切。
那期期艾艾的目光,看得叫许嘉音忍不住惭愧起来。
因为曾经参与过组织疏散这群人的事宜,她一时间不知道那惭愧是源于她自己,还是这具身体的意志。
或许两者都有。
但是当他们看到她抱出小潭时,那群人脸上的期待转为失落。
“我们是再也回不去了吗?”人群里有人说。
跟着,有低低地呜咽声响起。这声音似乎触动了更多人的内心,四周响起更多抽泣的声音。
许嘉音站在原地,沉默着将他们挨个一一看去。他们失去了原本安稳宁静的家园,被迫流落他处。
“啪~啪~啪~”
一声一顿的掌声使得众人齐齐转头看去。
黑先生正坐在许嘉音熟悉的位置,面上挂着看好戏的神情。
许嘉音瞬间从低沉的情绪里脱离出来,皱着眉看向他。
“我说,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他一脚踩着凳子,一脚踏上桌板,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你们都还在,不过是一处栖息地,在哪里不成?原来的地方没了,就努努力将这里建成新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