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累了,真的太累了。”眼珠子的声音在许嘉音脑海中响起,听起来也有些狼狈,“所以你之前都这样上楼?难怪次次那么个狼狈样。”
许嘉音知道,它这是在说长春木领导的行为。
“没办法,下来的方式还有几样,上去的方式,不就只这一种么?”她最后接了一捧水,冲洗面颊。
脸上的油彩画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到现在还一点颜色也么掉落过。
“你就没有想过,要换一个新的神明供奉?那家伙已经消失那么久了,一直守着这扇门,有什么好的?”
眼珠子的这句话叫她不解,但托它嘴碎的福,许嘉音能从中提取些自己原本不了解的信息:“这么说,你也是雷神的信仰者?看来之前你的承诺并不可信。”
“就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东拼西凑,捧起来的东西,认真看简直是脏了我的眼睛。不过话不能说死,毕竟新的秩序者能不能成功还不确定呢。我们该做两手准备,一边寻找旧神,一边培养新神。”
一股子怒意从许嘉音心底盘旋而起,就像黑风原上的狂风一样,说来就来。
“你的意思是,要当墙头草,哪边形势好,向着哪边倒?”她从墙面上拔下之前顺手刺入墙中的木柄短刀,随手扔向后方。
后边准备偷袭的人短促地低呼一声,应声倒地。
眼珠子小声反驳一句:“这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许嘉音走过去,拔出短刀,在偷袭者身上擦去刀刃上的红色,踏着血泊向着更高层走去。
占据这座塔高处的这些人,似乎有着森严的等级制度。低层的人,无论如何不会前往高层,高层的人轻易也不会往下来。比如现在,上一层的守卫正站在上方楼梯口冷眼旁观,却并没有下来帮助己方阵营的人一同阻止她。
许嘉音走到楼梯的中间高度,本来应该出现攻击势头的守卫们并没有出手。她诧异地一挑眉,一直走上这一层,守卫都没有动作。
顺畅无比地经过楼梯口自己吓自己失去战斗力的守卫,走出一段路后,沉思许久的许嘉音终于开口:“我看起来很吓人?”
刚才一直没吭声的眼珠子如蒙大赦,又在她的脑海中夸张地囔囔起来:“那是,你不知道,你随手一掷刀的样子有多帅气,之前弯腰捡起短刀、还在人家热乎的尸体上擦血的样子就有多病态。”
“我说正经的。”
“我说的也是正经的。”眼珠子固执地接着自己未完的话说下去,“你之前一路没杀过人,像他们这样身处下层的机器,恐怕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血腥的画面。吓尿裤子这种事情,实在是怪不得你。”
回想这一路上楼的状况,这确实是她第一次对人下死手。同样的,对方大多数人,也没有对她下死手。他们之间仿佛有着秘而不宣的约定。
仔细一想,这事情也不难理解。看长春木藤网之下居住着的那群人,放在任何生态环境之中,都是弱者。而眼前这群人,处在风暴塔的另一方势力之中,同样是处于弱者的地位。
这些人虽然接近中间层,但仍然受高层所驱使、奴役。
他们拥有的权力极其有限——阻止下一层的居民上楼。但这种关系只存在上下联系的两层之中,一旦脱离出这一范畴,他们的权力便不具备可行性。
这些稍稍强于藤网居民的“弱者”,是底部人们可以争取的对象。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许嘉音现在有些头疼。
就在刚才,她亲手打破了这个约定。即便是对方对她的杀意过于明显,她又正好在气头上,才下了死手。
但在外人眼中,这件事的过失方在她——死去的人已经死去,这成为了板上钉钉的事实。活着的人,需要将余下的事情全盘接收。
“你果然是和上边有联系的。”
如果之前的事情,都带着猜测与试探的意味,这句话却是将她之前的摇摆不定的怀疑敲定了。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呀。”手腕上的眼珠子狠狠瞪了她一眼,“我说到做到,堂堂男儿顶天立地,自然不可能言而无信。我都答应你,坚定不移地跟着你的步伐了,又怎么可能去做那投敌的可耻举动?”
许嘉音哼哼两声,闪身躲进旁边的房间,将短刀比在屋中人的脖子上——这是一个妇人装扮的女人,她的面容算不上精致,肤色显出一种长久不见天日的惨白。刚才她一直在偷听她和眼珠子对话。
尽管在旁人耳中,只有她不时冒出一句话,像是精神失常的自言自语。
原本她是要将偷听的人贯到墙上抵着的,但是刚一接触到妇人,她立即转变了手上的动作,只是将刀横出来——这妇人怀孕了。看腹部圆润的弧度,恐怕临近生产。
“你刚才听到了什么?”她站在妇人身后,语气凶巴巴地问。
“我,我是听到你说有谁,和上边有联系,才,才……”她说到这里,似乎难以启齿,两只耳朵通红,低垂着脑袋不肯说了。
许嘉音将刀背贴到她的肌肤上,使了点力气,让人感到压迫感:“说,你打算做什么?”
妇人梗着脖子,讷讷一阵,才说:“我想,试着看通过他联系到上边。”
“联系上边做什么?”许嘉音忍不住挑眉,心中猜想莫非这是从下边派上来的卧底?
刚闭嘴一会儿的眼珠子又跳出来刷存在感:“这事那你就别多问了,生活不容易,要是她能靠自己过好日子,也不至于这样。你不懂人间疾苦,可以不理解,但不能抢着去揭人伤疤。”
她将眼珠子的话在脑中抿了两遍,明明还没有想通,心底却无端生气一阵怒意来。
那股子怒气让她想要毁掉什么,但偏又捉摸不透她该毁去什么,浑身力气无处使,只能自己心中憋闷。
刚才还顾忌被发现,现在见完了这妇人后,她半点不掩饰行踪,大摇大摆地走在一切灯火通明的地方,将冲上前来的敌人一波又一波地打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