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的，没有和这家伙解释的必要。这么些年只知道所在一处的乌龟。”王队打断了许嘉音，咬断嘴中衔着的小木棍。
剩余半截掉落在桌子上，滚到陆江明绘制的地图中央。
“如果你真的愿意面对过去的事情，又怎么会在冯家村那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躲就是几年？”他眼神轻蔑地瞧一眼陆江明，轻哼一声，“懦夫。”
陆江明脸颊的肌肉几度松放，最终陷入沉默。
许嘉音几次开口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一瞬间，她想了很多，比如小李口中那无法确切描述的“西方”，比如他们一路上从西边逃回来的艰辛。
但是思绪落到最后，她又像是什么也没有想过，往西边去的那些事情，对于现在的她而言，不过是未知。
在真正拨开迷雾之前，所有猜测都不过是空谈。
“玉骨山不在前往西边的那条路上。”
沉默不知在车厢里蔓延了多久之后，陆江明才再次开口。
许嘉音将自己的注意力从王队的侧脸处挪开——那儿有一道像鱼鳍一样的口子，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就像被王队手腕上的眼睛盯着时的感觉一样。
“得要绕一脚。”陆江明关闭电子地图，再次提笔结合自己那份地图重绘一份。
之前保持沉默的淮姨终于开口说话：“去玉骨山怎么走？”
小李的声音在片刻之后响起：“现在就是去那边的路。”
车子一个急停，许嘉音护住妹妹，使她避免滚落下矮塌的命运。
“你一开始就不打算领着我们前去西边？”她转头看向小李，面带审视。
“带你们去玉骨山，是我的第一个任务。”小李语气并不因为她的质问发生变化，“这是黑先生的要求，他既然提了，我就要去完成。”
“之前可没看出来你这般乖巧。”这下，王队可是抓到了新的嘴炮目标，“在村子里，也不见你多听村长的话，地下城还尝试让黑疯子朝我们动手，现在倒是乖巧的不得了。”
许嘉音的目光落到前方的镜子上，从她这角度，正好看到小李紧抿的嘴唇。
尝试让黑先生对他们这一行人出手，这件事，为什么王队知道？看陆江明的神情，也很是吃惊。
再看妹妹，她脸上倒是没有多少意料之外的神情。
大家都安静地等着小李给出一个解释，哪知道他像是忘了这回事一样，只在需要更正方向时才再次开口纠正航向。
“地下城，是说的怎么一回事呀？”许嘉音知道现在不是合适的问话时间，但她无法抑制住自己那不分时候活跃的好奇心。
“我不一直留在黑疯子那边吗？”王队像是抓到了有意思的话题，坐直身子前倾靠向许嘉音，“这家伙，中间试图说服那疯子对我们动手。”
许嘉音趁着这个机会打量着他的神色，没有看出任何不对来。那只眼睛和那道鳍，只是自己的错觉么？
“就这样？”
“就这样。”
“啪！”
一声脆响让许嘉音回过神来，她看见妹妹的一只手正将王队的胳膊拍下——是那只有眼睛出没的胳膊。
“嘶，许家的，干嘛呢你。”王队收回胳膊，不满地嘟哝。
“我不介意让你闭眼。”许嘉期坐直身子，深深看他一眼。
这样的妹妹，又是许嘉音没有见过的状态，她忍不住多瞧了几眼。妹妹的一只眼睛里，似乎流动着浓稠的墨色。
许嘉音心中的秤又开始倾斜。
“妹妹才是奇怪的存在。”
这个想法似乎在天平一端占据了更重的分量。
现在车已经行驶到黄沙地边缘，之前的风沙势头弱下去不少。车两边不时能够见到一丛低矮的荆棘。
淮姨停下了车，走到后方来。
“换一换，希望我的后半辈子不必再见到黄沙。”她捂着一只眼睛，找了处空位坐下来。
小石头亲昵地坐在她肩头，用脑袋蹭她的脸颊。
从她到后边来之后，陆江明的神色看起来就很不自在，他沉默着走到前方，坐在驾驶位上看了一阵，车子再次前进。
许嘉音给淮姨递了杯水，又找出些食物。
但她没有动，而是在缓过神来后，审视着王队说：“王晓戈，你这样，真怪不得队里那么些人都看轻你，明明是许哥之外，队里唯一被博士另眼相待的人，族中就只有这点能耐？”
这意思，淮姨知道王队的不对劲？
许嘉音再次看向王队脸侧的鳍——那道口子张开，露出一个笑容。
她迟钝的大脑终于想起来这是什么了。
黑先生身上的东西，怎么转移到王队身上了？
“这么看来，你才是这群人之中的领头羊？”王队面上的神情变了，他整个人的姿态透出一种随意，只在眼神扫到一边的许嘉期后，才略有收敛，但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高傲的意味，“怪我看走眼了。不过，这次的容器未免也太差劲了，这才什么资质，就被推上来。”
声音还是王队的声音，但是他的口型，是跟着脸侧的那张嘴巴动作的。
许嘉音都怀疑是不是黑先生那里又什么特殊魔力，格外容易吸引去这样靠着寄生才能线路于众人眼前的东西。
妹妹现在又变成那样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脑袋小鸡啄米一样地点着，但是她的一只眼睛睁开，直勾勾地盯着现在的“王队”。
看来这一车子里，真正正常的人，只有前方驾驶座上的陆老舅了吧？
“有居住地！”
正想着陆老舅，前方的陆江明就激动地大喊一声。
许嘉音看过去，隔着窗玻璃，前方有一座怪诞的建筑物，像是不同的老式住所摞在一起，歪歪扭扭组成一个通天之塔。这座塔楼半截处一头扎进浓浓的黑云之中，乌云里雷鸣电闪，称得这座塔摇摇欲坠。
不管怎么看，这里都算不上是一处正常的人类住所。
陆老舅至于那么激动么？
她习惯性地转头看向妹妹，正看到妹妹猛然睁眼，像迅猛的猫科动物一样冲到前方。等她转头看向前边车头的情况，车子一个急转弯，几次颠簸之后，卡进一道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