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田螺姑娘”不知情的情况下，一些细小的沙砾一样的虫子慢慢潜伏在对方身后。

    小石头从淮姨的头发里探出小半个脑袋，在她耳边悄声嘀咕了几句什么。

    淮姨的视线在祠堂内游走一圈，最终落在拿出空缺的地方，轻轻拍了拍许嘉音的肩膀，率先站起身往外走去。

    余下的人陆续起身走出祠堂。

    那个被围在中央的身影受到惊吓，一下蹲在原地。随着他的动作，木材掉落一地。

    沙砾虫身上发出光芒，照亮他的模样。

    这小孩很瘦弱，皮肤呈嫩绿颜色，一头头发像是新长的草丛，身上穿着件亚麻色的长衫。长衫做工粗糙。

    他顿在原地，瑟缩着张开干裂起皮的手指，从指缝间打量他们。

    “谢谢你的帮助。”淮姨慢慢走近，在距离他两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放下一壶水，“作为交换，你看这个成吗？”

    小孩慢慢放下手，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们。视线在接触到许嘉音的目光时，急忙摆着手，语无伦次道：“不，不用，很好，我想帮。”

    经过这么一遭，大家困意全消。

    许嘉期拉了陆江明作为帮手，连夜赶工。余下几人则拉着小树人问东问西。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算是死过一次的缘故——毕竟祠堂中其余和他同时异化的树人已经全部成为了枯木，小树人的记忆只从祠堂里的新生开始。

    “你为什么要帮助我们？”许嘉音看着缩在角落，远远避开篝火的小树人问。

    “你，熟悉，很好。”他警惕地看着站在身边打量他的、嵌在天线肚皮上的小李，回答许嘉音的问题。

    盯了他好久的小李终于指挥着天线回到几人身边，厌恶地瞧了一眼那熊熊燃烧的金红火焰，说着自己的观察结果：“他和之前的村民不一样，他身上没有那种让人讨厌的气息。”

    “讨厌的气息？”许嘉音疑惑道，一边看看淮姨。

    如果那种气息是暗影得以察觉的，入村之前已经身带暗影的淮姨，或许也会有一些感觉吧？

    但淮姨只是轻轻摇头，否定了她的猜想。

    “西边那块，有一种格外讨厌的气息，那边受到感染的人，也更加具有攻击性。”

    小李的这番解释倒是和陆江明的说法相佐证。

    “对了，你们是一块儿从西边逃回来的。您能不能说一下，西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小李斜眼瞧她，轻嘲道：“有事的时候，我这辈分倒是起来了。西边的事情，我无法告诉你们。事实上，关于那里边印象最深刻的事情，在我记忆中只剩下扭曲的一片，没有具体的形象，但是，那是一种让人感到胆寒的疯狂。”

    “如果你们也是打算去追寻什么源头，我劝你们最好放弃。现在这样子，大家也已经习惯了不是吗？没必要再去改变什么。”

    他的话说完，王队便“噗嗤”一声笑出来。

    众人的视线全落到他身上，王队的嘴角夸张地咧开，一脸玩味地说：“这事情可不是你能决定的，我们寻找了那么久的源头，做出那么多努力。如果真听了你的一席话就放弃，那咱们以往所做的努力岂不全是笑话？”他的反问，没有人愿意回答。

    但这也是事实，许嘉音无法想象父母、探险一队以及许多为恢复“原来的世界”而做出的努力，最后被宣判为无用之功的场景。

    闲聊不觉时间久，当许嘉期从外边进来倒头就睡时，大家才反应过来天已经蒙蒙亮了。

    之前那台发动机所在的地方出现了一辆木材占多数的汽车雏形。

    车头处用的是之前拆下来的卡车材料，但后边的车厢，看起来更像是一座朴实的小木屋，窗口用了一层可以掀起的透明薄片，外边覆一层木板。

    五只大木轮并一堆大小不一的小轮子正堆在旁边，等待之后被安置到合适的地方。

    等到中午，刮到村子里的风越发大了，还带着一些细碎的沙子。

    小树人紧张地站在门口张望一阵，迎着风跑进了林子中。任由他们在身后呼唤，也不曾回头。

    看着风有越刮越大的势头，众人赶着在许嘉期的指挥下完成了这辆车。

    大轮子在车身外侧，小轮子藏在车底，连着一些支架。在必要时，可以收起大木轮，靠着小木轮行进。这使得它们可以在崎岖不平的地面上前进时，保证车身的平稳。

    众人又等了一段时间，也不见刚才的小木人离开，便由淮姨上阵驾车离开村子。

    车头和车厢连在一起，随时可以替换驾驶人员，倒是比之前的卡车方便很多。

    许嘉音一直守在窗口往外张望，但直到离开绿洲，她也没再见到小树人的踪迹。

    天线像吉祥物一样被安置在驾驶座旁特设的一个小座位上。

    小李就像一个特殊的指南针一样，每当方向偏离前往“西方”的道路，他就会开口指出正确的方向。

    车厢里，陆江明正凭着记忆绘制着一份简易地图。王队随身携带的那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水浸湿，烂成了一堆。

    许嘉音也蹲在一边，从自己的记忆里抠出那张十年前的地图，重绘一份作为对照。

    但这两份地图和他们现在实际走过的地方都有出入。

    “你这地图，是多久之前的了？”王队摸着下巴，瞧着陆江明说。

    “不记得了，是之前走过的一些地方。”陆江明头也不抬地回答他，紧皱着眉头对比两张地图，沉下脸说，“你才是，多久之前的了，就敢拿出来带着她们跑。”他的手指紧紧捏着许嘉音对照记忆画出来的地图，脸色出奇的臭。

    王队沉默着没有说话，只半耷拉着眼皮瞧着他。

    许嘉期在一边昏昏欲睡，显然是指望不上的。

    作为目前空闲下来的人，许嘉音自觉有必要充当和事佬：“陆，舅舅，”她有些别扭地喊道，“是有电子地图的，这份只是偶尔作为参考用，之前的电子设备，有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