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边。”白霜盯着自己的脚尖，轻声说。

    “什么？”陆博士没听清，轻声问。

    “你们说的源头，我不太清楚是什么。但是，在西边，有一股力量让我想要逃离。如果‘暗影’真像你们说的，是一种很糟糕的东西，那么最可能的就是它了。”

    探险队在处理完村子里剩余的“腌肉”之后，另将没有受暗影感染的幸存者召集起来，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

    剩余受到感染、趋向树化的人们，则在村子外各自划了一小块地方作为常驻居所。

    之后，就像现实中的白霜所说的那样，探险队向着西方走了。但是这一整个过程，和她在外界所说的，几乎是两个不同的故事。

    许嘉音最终以“眼见为真”为准则看待这件事。

    不过，关于村庄的幻境这么久了，也没能结束，倒叫她心中生出几分焦急来。她现在就像是生活在与世隔绝的深山之中，压根不知道岁月流逝。也不知道现在圣湖边的状况怎么样了？

    在探险队走后，村民们确实没再每日进行祈雨的活动。

    关于暗影的事，探险队只和村庄里相关的三位核心人员说过。

    其余村民对这事了解不多，只当是之前探险队在祠堂惹怒了神女。再加上有冯成敏的强力镇压，他们便也不敢多说。

    至于小李，他是一个特例，明明仪器显示他具有极强的暗影特性，但经过几次检查，这人的各项指标都正常得很，就一个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人。

    尽管在一群不正常的人之中，这唯一的正常人反而显得格外怪异。

    村子内部的那些人，除了冯成敏，便只剩下几位高寿的老人，以及一群半大孩子。他们受到感染的程度不深，而且也不适宜独自在外生存。

    寻找正常人可用食物的任务落在了村外的“病人”们身上。

    开始一段时间，它们找来的食物都是些黑风原上的野草，大多味苦。到个把月后，它们送来的野菜鲜嫩多汁。直到来送菜的人越来越少，村子里的人才发觉不对。

    “这些都是从哪儿来的？”冯成敏情绪激动地抓着一个树化人，高声质问。

    她脸上的瘤子又长起来了，村子里的人也多少生了些怪病。

    那树化人支支吾吾好半天，才低声道歉：“对不起啊，冯村长，但是现在黑风原旱得不行，实在是连那些干野菜也找不到了。我们，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才……唉”

    “你走吧，村子里再不需要你们送食材来了。”冯成敏的肩膀耷拉下来，一瞬间像是老去了十岁。

    白霜垂下眼帘，沉默着走出村子，只小李一人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身后没有人挽留他们。

    “霜儿姐姐，你要去哪里？”小李手中还拎着一袋嫩绿的食材，眼里是纯粹的疑惑。

    两人走了好久，到达一处凹地，白霜才回答：“到了。”她轻飘飘地瞥小李一眼，“等会儿听到我喊你，就让雨水都流到这儿来，可以做到吗？”

    小李犹豫着点点头。

    白霜又说：“要将这地方，用水灌满，直到于咱们脚下齐平，才能停止。”

    他们身后陆陆续续有树化人出现，一个个，动作僵硬地走进坑底，你挤我、我挤你地聚在一起，胳膊挽着胳膊，手拉着手。

    他们脚下生出根系，在干燥的沙子里像蛇一样钻出钻进，牢牢地抓着沙子。再是树化人身上的新生的枝桠，交叉着生长在一起，最终形成一个紧密的个体。

    “李子。”

    “霜儿姐姐，他们……”小李错愕地看过来，神色吃惊。

    “办不到吗？”

    白霜只分给他一点眼角余光，便头也不回地走下坑。她赤着脚踩在正午的黄沙地上，每一步都会留下一个湿漉漉的脚印子。

    直到她走到那巨大的树桩旁，张开双臂，成为其中一员。

    “如果你办不到，我们都将会死去。”坑底发出它们整齐划一的声音，“全部。”

    许嘉音觉得很嘈杂，出自意识世界的嘈杂。各种想法一瞬即逝，但又能给她一个大致的印象，像是很多记忆碎片划过脑海，却又只能在其中捕捉到零星的完整想法。

    直到窒息感袭来，她才从那样晕乎乎的感觉里脱离出来。

    她，不，白霜现在正在水底，抬头看着上方明亮的天空。周围没有其它树化人的身影，只有她一个。

    这世界里，只剩下一片寂静。

    …

    现实之中，许嘉期正坐在一口咕咚冒香的锅前，端着碗打汤。

    淮姨哑然失笑：“还吃啊？”

    坐在许嘉音对面，面容已经恢复原样的王队正用他的骨头手艰难地卡着一只牙签剔牙：“不是我说啊，许家的，就你这吃东西的样子就不正常，哪有正常人一脸吃了不下十大海碗还能往肚子里塞的啊？你瞅瞅这姓陆的王八蛋，只吃了两碗就塞不下去了。”

    坐在许嘉期左手边的陆江明没分给他半点眼风，而是盯着侧边被裹在睡袋里的许嘉音：“她已经昏睡过去三天了，真的没问题吗？”

    两外两人都看向许嘉期，等着她给个回答。

    她先咄了口汤，才抬眼看看另一边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小李，说：“不知道，以前没晕过这么久。”

    三个长辈的神色肉眼可见地严肃起来。

    陆江明立刻皱起眉：“这怎么行？不吃不喝这么久，可不得把身体熬垮了？”他经过这两天休养，身形依然很瘦，但脸上好歹是见得到点人色了。

    “不会有事的。”

    “你们到底谁是真的，谁是假的啊？”王队呸的一下将牙签吐出去，看向许嘉期，“两个都怪得很。”接着他眉头一挑，开始骂骂咧咧，“许队那个混蛋，当初陆姐肚里揣着孩子都不和咱说，还劳一个身怀六甲的人跟着咱跑任务，真不是人呐！”

    陆江明也点点头，应道：“确实混蛋。”

    从之前一直互呛的两人，就这一点达成了一致。

    “陆姐也是，专管各种仪器的，也不知道给自己检查一下，到要生前俩月才发现。一个两个，看着稳重，在这细节上咋那不小心呢？”王队边说着，边拿眼角斜视陆江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