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日子很是枯燥,许嘉音作为寄宿在他人身体里的“幽魂”,这生活简直是枯燥加倍。
发生变化的也有,比如逐渐返老还童的村民和日益增多的信徒。以及,白霜日益趋向静止的心理波动。
直到两个月后,一队装备齐全的人马抵达村庄——正是姗姗来迟的探险队。
在一次清晨祭舞时,他们进入了村子里,村民们警惕地看着他们,自发地聚成一个半弧的包围圈,拦住了他们靠近祭场的路。
白霜慢慢停下舞步,在暗中的小李也停止了祈雨。
“大家都是黑风原的住民吧?”许队,许嘉音的父亲,站在队伍最前方,走上前示意他们没有和当地居民动手的意思,“我们是基地出来的,之前收到这边传过去的求援信息……”
“我们不需要你们假惺惺的帮助。”
村民们开口打断他。
“很抱歉,之前基地那边发生了点事情,信号塔出了点问题,不久前才修复好。你们的信息有些延迟……”
陆博士站出来解释,但很快也被打断:
“我们现在很好,不需要你们这些外人在这假惺惺地!”
“我们……”
“滚出去!滚出去!”
已经很多天没有开口说话的白霜脱离出那种沉寂的状态,扬声说:“他们是客人。”
但她的声音比起情绪激动的居民,还是太小了。她跑上前,从居民之中钻到探险队前方,面朝村民们,做出保护的姿态,并再次强调说:“他们是客人!”
“神女?”那群人的声音渐渐消下来你看我、我看你,陆陆续续一步三回头地散了。
眼见着他们彻底消失在视野里,白霜才转身面向探险队。她紧抿着唇,一时间里,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陆博士手中拿着的仪器正“滴滴”叫着,上边代表警报的红光一直闪个不停。
“我,你们,”白霜久违地生出几分局促来,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样子,最后,她像是突然鼓起了勇气,上前一步说,“辛苦各位跑一趟,但是如各位所见,村子里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大家都很好,每天有雨水,怪病也没有了。”
“你是白霜姑娘?”陆博士上前和许队并排站着,问。
“是,我的样子,变了很多,不过,这是好的方向,我的怪病已经没有了。”白霜摊开手,在他们面前转了一圈,又撩起衣袖,像是急着证明自己的所言非虚。
陆博士皱起好看的眉头,面色严肃,眼中带着些不忍:“好姑娘,有些事不能光凭眼睛去看,还要看你的心。”她边说着,表情渐渐柔和下来,语气也放轻。
像极了许嘉音对自家母亲想象中的样子,要不是没有实体,她现在恐怕已经鼻酸流泪了。
“你能说说,在这个过程之中,都发生了些什么吗?”
“我想要活下去。”白霜歪着脑袋看着她,眼里一派纯真。
“还有呢?”陆博士半蹲下来,平视着她。
“还有,我的病……”
“霜儿姐!”小李从后方跑过来,夹在两人之中,一脸戒备地盯着探险队,“不要和陌生人随意说话,你去找冯妈妈来。”
白霜走远,还是不住地回头看。许嘉音借着这便利,也看清了那边的状况。
陆博士手中的仪器,滴滴的鸣叫没有停止或者减缓,反而叫得更加急促,红光的闪烁速度也比之前闪烁得更加频繁。
这情况,显然小李的状况要比白霜严重得多。
陆博士的笑意都僵在了脸上。
“怎么了,阿姨?不打算问我一些问题吗?”
许嘉音听到小李说。
陆博士直起身,冷着脸说了些什么,但声音太小,许嘉音没能听清,只依着口型判断出开头几个字:
“你是什么东西。”
后边的话,因为白霜转过头,她没能瞧见。
但是这样的开头,绝对是相当炸裂的,前一刻还在跟另一个人温温柔柔、和和气气地问话,转眼那眼神,仿佛在看死物一样。
其实,那眼神许嘉音见过的,在妹妹身上,当她看着某些暗影时,眼神就是那样。
等到冯成敏急匆匆赶过来,原地只剩下安然无恙的探险队,小李却不见踪迹。
“那个外乡来的小孩子呢?”冯成敏这时候已经是脸缠绷带的样子,她眼睛上的瘤子被割了,就在前不久。
她到来的第一件事,是问小李的去向。
许队走上前,爽朗地笑着:“那小子呀?刚回村子里去,你们没有碰上吗?老冯,你这脸上是怎么一回事?这血呲呼啦的。”
“跟你们没关系。”冯成敏一撩眼皮子,转身就要去寻小李,“你们快走吧,这里不欢迎你们基地的人。我们选择了这样的生活,总是要习惯的,”她又走开好几步,才添上最后一句,“利用它们的力量,达成共生。”
但探险队并没有急着走,他们在基地里住了下来。出于村里人冷漠的态度,他们自行搭建了一间树屋。
白霜总是站在远处看着她们,有时候,陆博士会靠近她,问几句话,但再没提过暗影的事。
这完全不符合探险队行事的初衷,要么,他们受某种因素影响,这件事的优先度推后;要么,他们已经了解了这地方的状况。
但这两种状态,在许嘉音看来,都是不可思议的。前者,总之还在他们的行事进程之中,不可能完全不闻不问,后者,她比他们先来两个月,虽然受限于白霜的感官,但她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呀?
在之后的几个星期里,村子里还是每天早上定时定点地祭祀祈雨——这活动在之前两个月里,已经演变成这群村民必须执行的事宜了,否则他们会像树木一样打蔫、干枯。
之前一些住民没能及时淋到雨水,等到被发现时,他们的尸体上已经生出了一人高的树木。
探险队取材和选址的树木,就是那么来的。但没人告诉这群“外乡人”这件事,村子里的原住民只是冷眼旁观,包括疑似与他们交情匪浅的冯成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