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师进快要被未知的恐惧折磨的发疯了,他万万没有料到太子居然会亲自去了军前,这样一来自己还能有好日子过?
幻想中的富贵变成了催魂夺命的毒药,如今,他不得不饮下这碗毒药,讫干成基消失了,不知道是已经隐姓埋名的遁于荒野,还是在百骑司的苦牢里受刑,总之下场都不太好,封师进走不掉,他其实也想走,但是家中老母妻儿一大堆人能走到那里去?
谋反从来都不是一个小罪名,如果太子和他们一起造反,失败了自己也有上命难违这样的一个借口,如今太子压根就没打算造反,这样所有的罪名都需要侯君集和自己这些想要攀龙附凤的人来承担。
侯君集自己带着枷锁从草原上步行回京等候发落,高士廉遣散家仆,独自一人留在洛阳等候天威的降临,虽然没有起事,没有给大唐造成任何损失,可是谋反这个罪名从来都不需要什么证据,一个意图谋反的罪名就足够抄家灭族了。
陛下就在登州附近,自己军中的五蠡司马已经接管了大营,所有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证明,危机在步步逼近。
自己的性命已经不在封师进的考虑范围之内,他最近转移了家产,只希望皇帝的雷霆之怒只落在自己一个人的身上。
“老爷,真的就无法挽回了么?”妻子刘氏用木盘端着饭菜走进书房,看到双目通红,明显又是一夜没睡的封师进,小心的问。
“木已成舟,奈何,奈何!”封师进喟叹一声,接过妻子手中的木盘放在桌子上,他与妻子乃是青梅竹马,自幼相识,少年相爱,至今相知不知不觉的已经过去了快三十个年头了,膝下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是聪明伶俐的好孩子,自己参与这件大事,原本就是想给孩子们一个更高,更好的出身,结果,造化弄人,一夜之间把本钱输的干干净净。
“你怎么还不走?文娘,趁着天色昏暗赶紧去舅舅家躲藏去吧,万一被拿住,就把罪名都推到我的身上,就说你和孩子毫不知情,我造的孽,我会一个人承受的。“
“老爷,您怎么糊涂了,落难之人那里还有什么亲戚,舅父家的大门紧闭,妾身敲了许久都无人应门,他们是担心自己受牵连,不收留我们母子,妾身也想清楚了,那里都不去了,家里只剩下您和母亲,我也放心不下,如果这一关真的躲不过去,咱们全家共赴黄泉就是,一路上也不会寂寞,就是苦了我的三个孩儿。“
封师进怔怔的听着妻子的诉说,抬头看着屋顶双拳攥的紧紧地却无话可说,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这本来就是世间的真理,自己对亲戚的期望过高了。
老母亲领着三个孙儿走了进来,老夫人面色如常,给孩子们布菜,见三个孩子吃的甚是香甜,目光就越发的慈爱。
“慈五儿,事到临头总要有担当的,你是太子六率出身,为太子着想原本就是你的责任,拾遗旁谏更是不可或缺,食君之禄,自然要忠君之事,太子想要获取更大的权力,你做为他的左屯中郎将,必然会一马当先,所以错不在你。
如今太子不愿意大唐出现祸乱,押着粮草去了军前,这样的选择也不能说不对,只是这样一来,就苦了你们,成了贼子乱臣,现在大难当前,有骨气的人要比没骨气的人更加的让人钦佩,所以娘希望你能成为一个有骨气的人,切切不可胡乱攀咬,一旦开了这个先河,咱们全家就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机了。
不要自乱阵脚,说不定陛下此时就在等你自己犯错,儿子要攻伐父亲不管是不是真的,对陛下来说都不是好事,你既然没有造反,那就大可不必慌乱,孩子,娘是经过乱世的,久居长安,家破人亡的惨事见得多了,有很多人家,就是因为自乱阵脚才遭到横祸,如果百骑司问起来,直接有话说话就是,不攀咬任何人,只说自己的事就好。“
刘氏也小声说:“夫郎,这是咱们全家的一次劫难,能逃脱也好,不能逃脱也罢,我和娘,孩子们总会和你在一起的。“
封师进点点头,端起饭碗开始吃饭,他一口气吃了三大碗饭,又喝了一碗菜汤,这才放下筷子,拿手在三个孩子的头上摸一下,给母亲行了礼,在妻子的帮助下穿好官服,既然官职还没有被掳夺,自己依然是堂堂的左屯卫中郎将。
“在一个充满野心的躁动、阴谋和猜忌的环境中,无论是积极谋划还是安分守己,都不能保证所有人都有相对一个圆满的结局,被杀或被陷害都是常事,正常的善终反倒成为偶然的特例了。
所以攀咬,构陷,出卖,就会层出不穷,发现一个点,就能扯出一条线,所以啊,承乾,我很不看好你比较喜欢的这个封师进,怎么,哪怕他出卖了你,你也只处置他一个人?他的家人自然是不能动,但是部下你总需要动一下吧,都是太子六率里的人,纯洁一下自己的队伍很有必要啊。“
云烨骑着马和李承乾并排行进在前往登州的道路上,李承乾不相信自己多年维系的太子六率,就像云烨说的那样随便拎出来一个人就会出卖自己,对自己的部下,他比云烨有信心的多。这回从父皇那里要来整顿太子六率的权利,他也很想看看自己的部下是不是如同云烨说的那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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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去打探消息的侍卫回来了,不等他禀报,云烨就笑着问:“封师进是不是跑了?“
“回禀太子殿下,封师进依然在左屯卫练兵。“侍卫没有理会云烨,依然一本正经的向李承乾汇报自己探明的情形。
“他的家人在不在,是不是已经不知去向了?“云烨执着的发问。
“他的老母妻儿俱在,只是遣散了家仆。“听了侍卫的报告,李承乾揶揄的看了云烨一眼,撇撇嘴下令继续前进,云烨猜错了不免有些难堪,摸摸鼻子催马跟上。
找了两个百骑司的人李承乾命他们将封师进带回准备好的地牢里,他坐在另外的一间房间里听云烨如何审讯封师进,这对李承乾来说是一种考核,考核一下他麾下的六率是不是忠诚,也是对李承乾多年来的统御能力做一个总结。
当两个穿着黑甲的武士找到封师进的时候,他好像半点都不惊讶,请他们出示了印信,安排好自己的军务之后,就随着他们上了一辆马车,由于双眼被蒙住,他只记得马车走了很久,过了一处闹市,又走过了一片树林,沿着颠簸的小路最后来到一出果园子里。
的确是果园子,这股子气息封师进非常的熟悉,小的时候自己家也有这样的一处果园,自己小的时候没有少在果园里胡闹,现在是六月,果子没有长成,花已经落下,眼睛虽然被蒙住,但是封师进非常的肯定这里就是一处果园。
被人领着下了一处楼梯,眼睛上的蒙布被抽掉,他揉了一下眼睛,这才看清楚这里的陈设,镣铐,火钳,鞭子,木架,还有许多稀奇古怪的刑具,两个彪形大汉粗暴的解去了他的衣衫,将他绑在木架上。
封师进木头人一样任由壮汉施为,只是把眼睛朝黑暗处看,那里有人,他甚至能感受到那是一双不含好意的眼睛。
“我封师进乃是朝廷命官,犯了错,自然有司擒拿,如此鬼鬼祟祟的将我带来此地意欲何为?百骑司就能肆意践踏国法吗?“
“封师进,男,现年二十九岁,职数左屯卫中郎将,不错,不错,封师进,十一年的时间就从袭爵校尉混到中郎将殊为不易,念你也是人杰,告诉我你谋反的同伙,本官就免了你的肉刑,这样你我都省事。“
黑暗之中有一个平淡的声音传了过来,语音没有起伏变化,呆板的如同鹦鹉学舌,封师进听到话语里谋反两个字,就叹了口气,抬起头说:“本官是五品官,屯居登州乃是上命所遣,自去年开春到今年夏至,我左屯卫一兵一卒都没有离开屯居之地,何来谋反之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是不是谋反自有陛下明鉴,尔等酷吏,想要从我嘴里听到攀诬之言,那是痴人说梦。“
“自贞观以后,多苦风疾,百司奏事,时时令太子决之,常称旨,由是参豫国政。……而陛下远征,正是智者雄起之时,天拂之,不取反受其害!封师进,这段话你该是不陌生吧?我百骑司虽然强横,但是没有证据从不抓人,就这一句话,将你满门抄斩不冤枉吧?”
封师进面色惨白,想不到自己和李安俨,赵节,杜荷私下里劝谏太子的话,也会被百骑司知晓,一时间万念俱灰,人家确实证据确凿,自己无法自圆其说、
知晓这件事的只有太子,李安俨,赵节还有杜荷,太子不会说出去,自己没说,那么只有剩下的三个人里出现了叛徒,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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