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紧抓着领口的宫野明美小心地左右打量着,走侧门踏进了旅馆的大厅。
“广田明”正坐在大厅中央的沙发上摆弄着手机,等宫野明美站在了他的面前,才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宫野明美隔了一段距离在他身边坐定。
广田明摇了摇手里的空易拉罐,扔在了旁边的垃圾桶中,好似不认识她一般,直接起身上楼。
确认没有人注意这个方向,宫野明美摸向沙发靠背与坐垫的缝隙,摸索着广田明留下的钥匙。
指尖刚接触到一个冰凉的硬物,忽然,她身边的沙发凹陷了下去,一个人径直走了进来,直接落座在了她身边。
宫野明美飞快收回指尖,假装方才只是在整理背后的衣褶,余光看向突然坐在旁边的人。
看上去很可疑,这是宫野明美的第一反应。
黑色的长裤,黑色的宽大外套,拉起的兜帽完全遮盖住了头发与脸,只能看见墨镜的边缘。
这种藏头露尾的打扮,几乎立刻唤醒了宫野明美的很多阴影,一句“我不是已经在执行任务了吗”险些脱口而出。
但她很快定下神来,从对方的身形和穿着风格来看,这应该是个很年轻的少年人。
虽说组织里并不是没有这个年龄的成员,但一般这个年纪的他们,地位比起她自己也高不到哪里去,没道理会作为监工被派来警告她才对。
有可能只是穿着奇怪的路人,先不能打草惊蛇,无故暴露出任务和组织,只会让自己和志保死得更快……
看见宫野明美只是短暂惊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唐泽又暗暗评价了一句心理素质不错,才拽开了兜帽,看向又开启了演技模式,做出瑟缩的少女姿态,含胸缩肩的宫野明美。
“广田雅美小姐,对吗?”唐泽清了清嗓子,用属于joker的声线出声说道,“还是说,我应该叫你,宫野小姐?”
宫野明美全身的汗毛立刻竖了起来,捏着衣角的手立刻攥紧了布料。
他不是组织的人,如果他来自组织,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冷静下来,先弄明白他的目的……
“呃,我确实是广田雅美,请问你是……?”宫野明美捏了点嗓子,发出了细柔的声音,让自己的声线尽可能得显得年轻稚嫩,掩在衣摆下的手在慢慢摸向别在后腰的匕首。
“别紧张,这位小姐。”唐泽推了推墨镜,随意地抓起一侧报刊架上的一张报纸立在面前,挡住自己的脸,“请相信我绝无恶意。你的处境确实危险,如履薄冰,但这些危险绝不包括我。”
宫野明美先抓紧了匕首的握把,才转过头看向这个不速之客。
一头白色短发,露出的侧脸光滑平整,这是个和志保年龄相仿的男生。
但比起对方那显眼的白发,第一时间映入她眼帘的,却是他手中报纸朝这她这面的头版头条——
《10亿円劫匪仍然在逃中!!》
他是故意的吗?
“冷静,宫野小姐,冷静。”
唐泽翻过一页报纸,好似真的在浏览它一样,墨镜滑落下来一些,一双赤红的眼睛从眼镜的上缘看了过来,看得宫野明美收紧了脊背,随时准备弓身逃离。
“我是来帮伱的,请务必相信这一点。”唐泽轻声说,“谨慎一些,再谨慎一些,不要相信组织承诺你的任何东西,他们在交易的时候递给你的,是酬劳,还是毒药,你永远也弄不清楚,除非你对他们来说价值千金。你觉得,你有这个分量吗?”
“……我知道你是谁了。”听见他的口吻,宫野明美突然恍悟过来,“你是那个自称joker的怪盗……”
前些日子发生在新干线上的爆炸案,她自然是看见过的。
她从组织的成员口中听到的小道消息,肯定比语焉不详的报道多得多,那并不是一场简单的爆炸袭击,而是一次被joker打断的灭口行动,琴酒因此发了很大的脾气。
基层成员们私下里都在说,最近得紧着点皮,如果搞出什么纰漏,怕是会撞到没地方撒气的琴酒枪口上。
“你是打听组织的行动,找到我的吗?”发现对方的身份后,明美反而松了口气,放开了握着匕首的手指,靠在了沙发靠背上,“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卒,就算你制止了我,对组织来说也无关痛痒。”
宫野明美此时的心情是非常矛盾的。
她其实也能隐约猜出,“完成这个任务就允许你带着宫野志保离开”,是多么不切实际的许诺。如果这么简单就能离开泥沼,她和志保就不会在组织中深陷这么多年。
志保其实已经向她预警过了,组织中发生了一些变故,她们俩的处境正岌岌可危。志保要她千万注意安全,有什么事抓紧联系她,让她来想办法……
但接到这个任务之后,宫野明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沉默地接受了它。
志保的地位是那么的尴尬,她的求助只会给志保带来更大的痛苦和动摇……她不能继续拖累志保了。
她猜,琴酒他们或许是觉得,她这个从不参加行动、缺乏基本训练的普通女性,根本不可能胜任劫匪的工作,才会把这个任务交给她,目的就是让她去送死的。
但就算明白这点,她又能怎样呢?
转身就逃?闭目等死?试图脱离组织的掌控?就凭她一个人?
她和志保,是被组织捆扎在手中的木偶,根本没有掌控自己命运的资格。她还能做的,只有咬紧牙,孤注一掷,毕竟,吊在她面前的胡萝卜,是那么香甜的、她已经渴望多年的——
“自由”。
多么缥缈的梦想,像个绚丽的泡泡,一触即溃,脆弱到这些天她不敢让自己深想,害怕无法继续欺骗自己,以至于在半途中崩溃。
她没有勇气亲手击碎这个幻梦,但如果这个人,这个与组织为敌的少年人,能在一切无可挽回之前制止自己,制止他们……
那也不错。
“别那么悲观,小姐。”唐泽又翻过一页报纸,在“第三只眼”的视界中,他清晰看见了宫野明美松开刀的动作,扬起了嘴角,宫野家这俩姐妹,在自暴自弃自我牺牲这种风格上倒是非常一致,“我说了,我是来帮你的。我可以帮你找到广田健三,我可以帮你逃离这个组织,我都可以做到,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承诺,又是一个承诺。
宫野明美控制着嘴角的肌肉,没让自己露出苦笑来。
一个条件,一个虚无的美好未来,一切变得似曾相识。
“你也要给我吹一个脆弱的泡泡吗?”她用很低的声音自言自语了一句,情绪慢慢稳定下来,“说说看吧,你的条件。”
“我的条件很简单。”唐泽合上报纸,对折,再对折,放在了两人中间的坐垫上,“等我离开后,你打开它,拿出里头的那张纸条,然后把它念出来,无论上头写的东西有多奇怪,你有多不能理解,把它念完,念三遍。”
“嗯?”准备听见更多送死的任务,诸如帮他找到组织成员,帮他盗窃组织机密之类的宫野明美愣愣地抬起头,看向已经拍拍衣服站起来的唐泽,“……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唐泽把墨镜推回原位,看着她,突然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这是奇迹的魔法,所以咒语一定要念完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