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姑娘！”玉吟风谦逊有礼的低下了头去，犹如第一次见到罗温那般。

    小蛮却并不如罗温那样有礼，伸手拽下了玉吟风腰间断成两截的长笛：“很好的碧绿笛，上等的材料，你怎么舍得把它给摔了。”

    “姑娘！”玉吟风似有些愕然，他伸手想要夺回。

    “既然都决定忘记过去了，留着干嘛，扔了算了。”话音刚落，小丫头飞快的扬手将断笛向一旁草丛中丢了去，她拍了拍手掌对愣在原地的玉吟风道：“丢了就一了百了了。”

    说罢拽了拽罗温衣袖：“我们走吧，还有正事呢。”

    “站住。”玉吟风的眼神有些恍惚，他挡到她们面前：“你到底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在下不过无名无姓的小丫头，她是官家小姐云桃花，从今儿开始我是她丫环。”小蛮满不再乎道：“如果非得要问个清楚，在下姓小名蛮。”

    “小蛮？”玉吟风愈发疑惑。

    “不就是丢了你的笛吗？那破笛子，挂在腰间你不觉得难看啊，要不你随我们进城，我买一个新的陪给你。”小蛮没心没肺道。

    “它是独一无二的。”玉吟风面色突然沉重了起来，他缓缓蹲在草地间将断笛拾起，却魔幻般的，兴许是因为阳光的照耀，笛子发出了从未有过的耀眼光芒，碧绿莹透，一阵又一阵的光芒将草丛照耀得犹如碧玉雕刻，光芒渐渐盖过天边的初阳。

    小蛮亦愣在了原地。

    她的眼神里有瞬间恍惚。

    在罗温惊异扬眉的刹那，小丫头又换成了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走吧，不要理他，他又在思念那些过往的破事了。”

    “小蛮——”罗温有些不忍，玉吟风的眼神太让人心碎了。

    更令她惊奇的是：“你不怕他一怒之下杀了你吗？”

    “我才不怕，看他身无几两肉的样子，杀我，我杀他还差不多。”轻快调皮的话语如惊雷一样划破莹绿的耀眼，惊醒迷茫中的玉吟风，越来越多的回忆如潮水一样涌现出来——

    渐渐，覆盖了他的眼眶——

    北冥皇城的街头，暗香茶楼的楼顶，一袭白衣黑发碧眼的俊俏公子哥从天而降落到他面前，手把白玉扇戏谑道：“公子想去哪啊？”

    “走开。”

    “咦，公子别生气啊，就算你有急事也不该如此对待那位老婆婆。”黑发碧眼的少年是在生气他撞翻了老婆婆的菜摊而不道歉。

    旁人劝“他”：“别傻了，你可知他是谁，他是我北冥但子，将来的王，你不怕他杀了你吗？”

    “杀我？呵，好笑了，看他一身单薄无几两肉的样子，我杀他还差不多。”

    轻松愉悦的嗓音那个时候令他恼怒过，除了他已故的母后和父皇，谁也不知年少的他其实是残暴的。

    一场武斗再劫难逃。

    但——却终止在了两人的对视里——突如其来的风吹乱了少年的发，吹掉了少年头上的发巾，漫天如瀑的长发将碧蓝如海的眼睛点亮，当突然变成了少女的少年旋转着娇俏的身体在他面前摆开架式时，他的心被掳获了，从此是长达一年的追求——

    在这样一个过程中，两人都受了伤——

    思念，越来越痛。

    “啊！！！”一声如狼受了伤般的低吼。

    草丛里原本温柔如风的男子爆发出了他罕为人见的一面。

    罗温惊住。

    小蛮却加快脚步拉着她离去：“他或许是有病发作了，我们快逃。”

    “等一等，我不放心。”罗温看着草丛中的白色身影，他俯身在那许久，不曾起身。

    “他不会有事，他的心比这天底下最硬的石头还要硬。”小蛮始终不曾回头，眼底有了一抹黯然：“若你再不回城，或许连你爱的人都要失去了。”

    “陈碧风？”罗温这才想起，自己也是一个受了伤的人，比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去同情玉吟风，或许感情的事情只能靠自己想开，其它的人会越帮越糟，这样想着，罗温于是转过了身去，与小蛮一起离开。

    身后静静的，玉吟风没有再追来。

    恰在此时，最后一抹阳光冲破云层。

    整个天空，亮了。

    柳树轻摆摇曳在玄月皇城街头，碧云居前围了很多前来观看的百姓，红色的喜担铺满了一条街，陈碧风带着家丁要去云家下聘礼。

    他已经想得很清楚，就算罗温不接受他，他也不愿意让她再一个人黯然伤神，有的时候或许喜欢就是那么简单，在她当街斗恶少的时候，其它人看到的是她眼底的顽皮，但拈杯独酌的他看到的却是一抹伤痛，沉暗在阳光后，沉暗在笑容后的伤痛。

    这样的伤痛一直到后来从未消失过。那是一个谜，吸引着他掉了下去。

    罗温与小蛮走到碧云居前时也愣住了，罗温不明白陈碧风为何备了喜礼，难道仅仅只是一个晚上他便改变了主意，他想迎娶其它女人。

    罗温站得远远不再上前。

    直到小蛮问：“是他吗？他就是陈碧风。”

    “是。”罗温低道。

    “我去问他。”小蛮扒开了人群上前，她径直走到陈碧风面前：“为什么要这样戏弄云姐姐？”

    “戏弄？”陈碧风愕然，尔后恍然的笑了：“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桃花的朋友，在下从未戏过她，如今正是要去云家下聘。”

    “噢？”小蛮不依不饶：“你知道她是皇上的女人也敢要。”

    “就因为她曾经是皇上的女人，所以我要让她过得幸福。”陈碧风道。

    “这个理由很牵强，好像没有因果关系。”小蛮追问：“不是想借她的名声来兴旺你的生意吧。”

    “当然不是。”陈碧风面色如惧：“在下岂是那种轻薄之人。”

    “够了，小蛮，别再闹了。”罗温听到了两人的对话：“陈公子，若你真的有心，聘礼就不用了，我已是残花败柳之身，你肯收容已让在下感激不尽，请今夜设好喜堂，明日午时拜堂。”

    “会不会太快了。”异口同声，小蛮和陈碧风同时道。

    “陈公子你还没考虑清楚吗？若是这样桃花再给你一点时间。”她转过身就要离开，陈碧风攥住：“且慢。”

    他的眼神坚定而柔韧：“请桃花姑娘穿上喜服，明日陈某去接。”

    “谢谢。”轻道两个字，罗温如踏在云端，就这样把犹豫了好些天的事定了，那几天赌着的气变成了一个真实，从此真的与那个人天各一方，也好，也好。

    漫天温暖的阳光里，百姓们欢呼着笑，她的泪，凝结成冰。

    如同踱了银子一样的浅白月光里，暖暖的气息流淌在每一个角落，尚书府内的温度却犹如零下二十七度结了冰一样。

    罗温坐在八仙桌前，看着桌上的嫁衣发呆。

    小蛮被尚书夫人叫到房中拿东西了，铜镜中的倒影只有罗温一个，她看着镜中的人流了泪，面对着满屋的喜庆和红色视线如灰。她没有听小蛮的话，甚至让府中每一个人都封锁了陈碧风将娶的消息，那些百姓传闻再多，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传到宫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