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荔想起了那个潮湿阴暗的午后,李政开车过来接王婧离开苏家。
王婧要在姐妹俩个选一个带走。
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己。
苏荔不傻,她明白留下来就得守着清贫,照顾瘫痪在床的父亲。
跟着王婧改嫁出去,李政一夜暴富,起码能让她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可她还是选择了留下来,因为她偷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
李政站在父亲的病床前,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碾碎了他最后的尊严:
“曾经你拥有的一切,现在全都归了我,感触如何,你这个废人。”
“你的老婆跟了我,当初你将她从我身边抢走时,有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
“你的俩个女儿,其中一个得跟我走,你是让大女儿改口,还是让小女儿改口叫我爸?”
她听见一向自恃清高的父亲,折断了一身傲骨,没有愤懑,没有悲怆,他只低低地哀求着:
“把她们俩个都带走,算我求你了。”
李政无情地拒绝了他,到最后也没有遂了他的愿。
苏荔看着眼前的李政,身子越发地抖得厉害,她恨得眼里泛了一圈红,声音冷硬地道:
“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来管我们母女之间的事?”
李政扶着崴脚的王婧,端出长辈的架子,训了她一顿,“看看你把你妈伤成了什么样子,我说你几句怎么了?”
“说我什么?”她异常平静地逼问着。
“说你没良心!”
王婧止不住地哭声骂道:“苏荔,我为你规划好了一切,你放着好好的生活不过,非要这样作践你自己,你是不是蠢?”
“被你按头相亲,到处钓凯子,这就是你给我安排的好生活?”
“不然像你这样累死累活地干下去,这辈子都别指望能过上舒坦的日子。”
王婧极尽刻薄地数落她道:“你迟早要嫁人,找个家底殷实的二代才是你最好的归宿,女人的青春就这么几年,你再这么挥霍下去,到最后什么都捞不着!”
“这就是当初你离婚时,执意要带走我的原因?”
苏荔咄咄逼人地看着她,“就因为我长得像你,身材像你,你就要把我带走,就为了卖个好价钱?”
李政怒喝了她一声,“住嘴!苏荔,我不许你这样说你妈妈。”
“你少在这里和稀泥!”
苏荔骂红了眼,冲他耍起了横,“伪君子,端什么道貌岸然的作派,我看见你就犯恶心!还有你,我最不耻的,就是活成你现在的这个样子。”
没有预想中扇过来的耳光,也没有淹死人的唾沫星子。
她的骂声空落落地砸在了地上。
周遭出奇地静。
以至于她以为这一切都是错觉,直到王婧的眼泪落下来,靠在李政的怀里委屈地抽泣着。
而李政这个“好好先生”,放软了声音,万分体贴地安抚着她的情绪。
苏荔迟钝地转过头,就见斯年站在她身后,而陆续跟过来看热闹的那些人,全是上京圈里有钱有势的世家二代。
她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向了手上那条被踩坏的靛蓝色旗袍。
什么……都解释不清了——
没人知道她有多么多么努力地向着他靠近,可还是被他看到了这一副最不堪的样子。
她在他妈妈的生日宴上砸场子,她弄坏了他精心准备半年之久的旗袍。
苏荔成了所有人眼里的跳梁小丑。
而王婧的眼泪,除了彰显出她的委屈,就是放大了苏荔的恶。
她认命地攒紧了手指,既然什么都保不住了,那就——
一起毁灭吧。
“怎么一个个地都不骂我了?”
她破罐子破摔地说,“这时候嫌丢人了,不吭声,装委屈,刚刚骂我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嘴下留情?”
王婧靠在李政的怀里,只一个劲地哭泣着。
苏荔轻讽道:“妈——,你说我给人当助理丢人,我就问你一句,你知道最远的西守陵园,一块墓地要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