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巫妖从没有问起过精灵的过往, 就像她从没有询问过精灵会出现在拍卖场的原因。
而西维里斯也并不打算用自己过去的经历博得同情，因此当半巫妖提起“柏得温”这个名字，以及与之相关的亚特兰的回忆时，精灵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说起这件事。
柯蕾拉坐在椅子上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希望这个同阵营的盟友能够说些什么，因为半巫妖脸上的微笑越发温柔，简直能定格成一张冰冷的面具了。
于是西维里斯最终选择了最简单的回答方式，“柏得温是我的好友, 在亚特兰的时候。”
顾央点了点头，没有像柯蕾拉猜测地那样露出生气和被冒犯的神色, 她用银匙搅拌着茶杯里的红茶, 缓缓道，“他现在出来寻找你，而这位——琼斯小姐, 正打算偷偷带你去见他？”
柯蕾拉紧张地搓了搓手指，也说不清为什么会对一个看起来十分无害的女人心生忌惮, 她努力态度亲切地说, “凯尔特夫人，你叫我柯蕾拉就好了。我是在半个月前遇到柏得温的, 他告诉我他在寻找他失散的兄弟, 今天见到凯尔特先生，我想他或许就是柏得温提到的人, 因此才想让他们见面。”
“合情合理的解释。”顾央说道, 端起红茶喝了一口, “可西维是我的丈夫，你们为什么特意避开我呢？”
“我想琼斯小姐可能误会了什么，”了解到柏得温与这位女法师的关系不错，西维里斯主动开口为她解围，“柏得温大概向她提到了我之前被掳的事情，让她误会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顾央挑了挑眉，向柯蕾拉看去，“是这样么，琼斯小姐？”
“是的，是的，”柯蕾拉摊了摊手，“我对你们没有任何恶意，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顾央当然知道这件事。
但她不满于女主的误会，有意要逗逗她，看柯蕾拉现在僵硬地动作，才满意地停止了。
“好的柯蕾拉，”半巫妖用亲切地语气说，“十分感谢你能为西维和他的朋友操心，他确实很久都没有回到故乡了。”
柯蕾拉迟疑道，“......那么见面这件事？”
顾央侧头看向状似在认真喝红茶的西维里斯，“你想去见他么，亲爱的？”
西维里斯端着小碟子的手一抖，让它撞上了杯底，发出一声清脆的瓷击声，但他顾不上这些，看着顾央的眼睛问，“我可以吗？”
顾央看着精灵眼底的怀念和期盼，轻轻笑了，“为什么不呢？”
“那真是太好了，”柯蕾拉站起身，没有想到一切都进展得那么顺利，“柏得温一定会很高兴的，你们要和我一起去见他吗？”
“不是现在。”顾央答道，“明天中午或许会是个更好的选择？”
“啊，是，”柯蕾拉看着她，“在哪里见面呢？”
“就在这里，”顾央道，“应该不会太过失礼吧？”
“当然不会，”柯蕾拉急忙说，“那我就先离开了，我想要快点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柏得温。夜安，二位。”
穿着白色法师袍的女法师匆匆离开了，那种姿态好像后面有十几只凶恶的狮子在追赶她，她甚至连她带来的烤盘都遗忘掉了。
“真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顾央望着关上的房门感叹说。
西维里斯含糊地应了一声。
“你看起来好像并没有那么高兴。”顾央注意到他的神色，将装着红茶杯子在桌上放好，“怎么了，西维？”
“没有，”西维里斯回过神，“我是说，我有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因为我一直以来都在阻止你回到亚特兰，”察觉到金发精灵想要说些什么，顾央抬手制止了他，“这是事实亲爱的，我并不打算否认什么，我确实救了你，也确实从某种意义上囚禁了你，不是么？”
西维里斯没由来地感到不舒服，或许是半巫妖冷静的语气，又或者是她脸上满不在乎的神情，这种不舒服让他几乎是没有思考地开口道，“不是囚禁。”
顾央有点惊讶，“什么？”
西维里斯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掩饰似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手心贴着温热的杯身，“你帮助了我，也没有强迫我做不愿意做的事，这段时间并没有让我觉得不愉快。”
“很高兴听到你能这么说。”顾央轻笑，“一切都让你觉得愉快吗？”
西维里斯看了一眼半巫妖的眼睛，又飞快地垂下，“......嗯。”
坦率得出乎意料，也让人心生怜惜。
顾央伸出那只有皮肉覆盖的手在金发精灵的侧脸上摸了摸，决定不在这种气氛刚好的时候提起让他回亚特兰的事情了。
“今晚会是个美好的夜晚不是么，凯尔特先生？”
“我的姓明明是盖兰诺德。”
“西维里斯·凯尔特，我觉得这个名字很好，你不喜欢吗，亲爱的？”
“.......没有。”
......
得知了好友消息的柏得温十分激动，尽管柯蕾拉再三说明他们约好见面的时间是在中午，他还是在离午饭时间还有两个小时的时候就前往了旅馆，站在了房间门外。
“柏得温，我们来得太早了。”柯蕾拉在他身后小声说道。
柏得温摸了摸绑在腰间的匕首，“我不太放心，而且我已经等了一整个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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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还躺在精灵怀里，难得享受一下晚起的半巫妖就被人扰人清梦地敲响了房门，而且敲门者百折不挠，虽然并不粗暴，但坚持隔上一会就敲几下，有种不将门敲开就不会停止的决心。
尽管不需要睡眠，被人打扰的半巫妖还是十分地不开心，转头将脑袋埋进了精灵的颈窝里，同时也止住了他要起身的动作。
“困。”
顾央在西维里斯脖颈侧的皮肤上蹭了蹭，然后又不动了。
普通人遇到这种情况大概会觉得自己身上压着一具冰冷的尸体，不过西维里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状况，也知道她根本不会有困倦的感觉。
如果在平时他当然不会多说什么，但是他已经听到了门外柏得温的声音。
“赛尔娅，”他轻轻揉了揉顾央的长发，“柏得温和柯蕾拉来了。”
“嗯——”顾央慢悠悠地应了一声，声音好像还带着点睡意，“我记得我们明明约在午餐时间。”
西维里斯没有说话，只有手顺着她的长发。
又安静了一会儿，顾央才转过了脸，抬头用鼻尖蹭了蹭他的下巴，“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见他？”
西维里斯垂眼看向她，“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他应该有氏族里的消息。”
“那你得给我一点补偿。”顾央用只剩下骨架的手揽住他的脖子，歪着脑袋对他轻笑。
西维里斯看了一眼门的方向，“你想要什么？”
“唔，一个甜蜜的吻？”
西维里斯低声道，“柏得温在外面，他会听到的。”
“放轻松，西维，”顾央捏了捏他的脸，“我能保证他什么都不会听到的。”
西维里斯迟疑了片刻，一起长大的友人就站在两扇门之外这个认知让他十分顾虑，但最终还是微微低下头吻上了半巫妖的嘴唇。
一个很浅的吻，止于嘴唇之间轻轻的摩擦和吮吸，半巫妖轻舔了一下精灵的下唇，然后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感受到温热的轻吻落在她的鼻梁上。
顾央微微勾起唇，说道，“好了，让我们来迎接客人们吧，他们应该等急了。”
柏得温确实等急了。
西维里斯刚刚将门打开，他就迫不及待地，连礼仪也顾不上，将房门推开了。
“西维！”
“是我，”西维里斯看上去也很激动，只不过比起柏得温来就显得微不足道了，“我没想到你会从亚特兰出来。”
“我当然要出来！”柏得温坚定地说，“如果你在外经受苦难，我怎么能安心地待在亚特兰？”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大家都好吗？”
“文森特叔叔和艾莉婶婶都很担心你，阿黛尔说如果我能找到你，就一定要把你带回家。”柏得温抓住西维里斯的手腕，“柯蕾拉说你很安全，那你为什么不回亚特兰去？”
西维里斯默然不语，他实在不知道要怎样回答这个问题。
他当然想回到亚特兰，他无时无刻不思念着父母和亲族，但他也不想让自己的朋友对赛尔娅产生误会和偏见。
“因为我留下了他。”顾央接口道，她穿着深色的睡裙，在餐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那是贴心的管家为他们准备的。
“你的手！”柯蕾拉惊呼，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女人的右手白皙纤长，左手却只有一截森然的白骨，让她想起故事里说起的邪恶生物。
“啊，对，我的手，”顾央抬了抬自己的左手，没有什么诚意地说道，“很抱歉吓到了你们，因为你们来得太早了。”
柏得温皱起眉，下意识地拦在了西维里斯和柯蕾拉的身前，“你是.......巫妖？”
顾央喝下一口牛奶，手肘撑在椅背上，对着他偏了偏头，“不愧是精灵族的勇士，看来你们对光明神的信仰都十分纯粹。”
柯蕾拉都不知道自己该惊呼什么，是巫妖？还是精灵？还是其他的什么，于是她只能站在原地，保持安静。
柏得温转头对西维里斯道，“你一直和巫妖在一起，怎么会很安全？”
“巫妖当然是十分危险的，”顾央微笑道，“比如我能够让你们三个永远留在这里，变成三架漂亮的骨头。”
柏得温的手已经摸上了腰间，却被西维里斯上前一步按住了手，“柏得温，赛尔娅没有恶意，当初就是因为有她，我才没有在拍卖场里被其他人带走。”
柏得温充满疑虑地打量着一精灵一巫妖，半巫妖的脸色依旧挂着不变的笑容，甚至有空又喝了一口牛奶。
西维里斯继续说道，“她对我很好。”
“好吧，”柏得温小声说，“放过她了。”
西维里斯没有说他这样做不是为了保护赛尔娅，而是为了保护他，这么长的时间足够让西维里斯了解到半巫妖是如何强大和睿智。
他走上前，自然而然地牵住了半巫妖伸出来的手，在她的示意下还亲吻了她的额头。
顾央握住西维里斯的手，对柏得温微笑，“柏得温先生这么早来拜访，有什么事情么？”
柏得温看到他们亲密的动作，眼睛里的疑虑转为疑惑，不过他还是得体地说，“你好，我是柏得温·那诺，西维的好友，我是来带他回家的。”
“值得称赞的情谊，”顾央不轻不重地评价道，她看向西维里斯，“那么你呢，想和你的好友一起回亚特兰么？”
西维里斯的绿眼睛凝视着她，没有说话。
他无法说出“不想”这个单词，那不是他的真心话，而他不想欺骗她。
“我明白了。”顾央了然地点了点头，她亲昵地捏了捏精灵的手指，轻飘飘地说，“那就回去吧。”
就好像最初那个不允许他回家的是另外一个人一样。
她又这样轻易地允诺了他的离开。
西维里斯感到不敢置信的喜悦，随之而来的却是一股找不到源头的巨大茫然，这种茫然甚至压过了喜悦，让他呐呐地闻道，“那你呢？”
“当然是回到莱恩去。”
披散着长发的半巫妖仰起头，她脸上的笑容是他所熟悉的，深亚麻色的长发也是他抚摸过的。
“一切终将走向归处，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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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还有两三章完结
我要开始写人鱼的大纲了，初步定的是喜欢毛茸茸的面瘫少将和没有毛的凶残人鱼hhh
谢谢照俊小天使的地雷！谢谢小天使们的营养液！
爱你们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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