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二是东头街上的混混头子。
他混过黑的, 跟着自己前头的老大也干过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后来那老大在一场火拼中丢了命,他也就和另几个侥幸活下来的兄弟退了黑,另起了做混混的炉灶。
这么多年来,顶多干些路上摸黑抢劫的事儿, 过的也算是安稳。
这天傍晚,胡二在酒吧里喝了点小酒, 酒气上头,迷迷糊糊往家的方向走, 一边走还一边哼着小调, 拍着手掌给自己打拍子, 一副悠闲至极的模样。
他拐进一个小巷子, 走了半天,却恍惚发觉这平常走的路怎么今天走了这么久还没走到地方。胡二身体前倾,瞪着眼睛看了半天, 用手使劲一拍脑袋,“嘿!老子今个儿还真是喝糊涂了!”
他打了个满含酒气的酒嗝, 抻了抻身上皱皱巴巴的衬衫, 继续不慌不忙地往前走, 伸手在裤兜里摸出手机,给家里的老婆打电话。
电话那头“嘟嘟”了两声就很快接通了。
“喂, 今天晚上饭做好了没?老子今天晚上快要饿死。”他说的是家乡的土话, 特有的语调听起来更加趾高气扬。
本应该很快回答的老婆却没了声响, 胡二耐着性子等了几秒, 正要破口大骂,就听那头传来一个极为陌生的女声。
“胡二。”
胡二一愣,下意识地就打了个激灵,随即就恶声恶气起来。
“你、你是哪个?!老子老婆呢?”
那边女声阴恻恻地轻笑几声,笑得胡二只觉得背上冒起了寒气。
“杀人偿命,今天我来要、你、的、命。”
胡二身子一僵,“你他妈说什么鬼话?!老子、老子他妈没杀过人!你、你......”
听筒那头再没有声息,只传来了挂断的声音。
“嘟、嘟、嘟”的声音在安静的小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胡二神色慌张地环顾四周,巷子里除了他再没有其他人,他壮着胆子呸了一声,“哪个龟孙给老子装神弄鬼,要是被老子抓到了,老子打断他的腿!”
他往前走了两步,被这诡异寂静的氛围激得快跑起来,脚步里也带了几分慌乱。
跑着跑着,他就觉得脚脖子被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缠上了,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结结实实地摔了一大跤,忍不住就爆了一声粗口,撑着旁边的石砖墙就要站起来,手刚一伸出去,就碰了一手黏腻的液体。
胡二的腿登时就软了,身子抖如筛糠地去看自己的手。
那顺着指缝一点一点往下淌的,不是血又是什么?
“啊啊啊啊啊——”
女子轻轻的笑声在小巷子里响起来。
他一点、一点地抬起来,正对上一张鲜血遍布的可怖的脸。
她微微歪着头,沾着血水的长发披散下来,露出大片青紫的脖颈,白裙上染满了血污,却还有流不尽的血顺着光洁的小腿流淌而下,在青石道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胡二怎么都不会忘记这张脸,十二年来午夜梦回,这张沾着血的脸总能勾起他深藏的恐惧,因此他干着混混的活儿,每年却都会去庙里拜一拜,上柱香。
他脚一软,刚撑起来的身子就再次跌了回去。
“你、你是......”他神色一变,顾不上许多就开始求饶,“你不要怪罪,当年、当年我也是受人指使,我不是有意要害你的,你要报仇,就去找那个要杀你的人,我只是个替人做事的,我......”
血腥气逼近了他,让他险些作呕,鼻涕眼泪也都出来了。
“饶命啊!我真的不是有意害你的,你放过我,你去找那个要杀你的人,对、对,”想起了什么,他的眼睛忽然一亮,“当年的事还有刘武的份,你去找他,你放过我,你放过我!!”
“放过你?”顾央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像是玩味,面上的阴郁之色越发浓重,“放、过、你?”
她的神色狰狞起来,尖长的指甲划破了胡二的脸,抓得他鲜血直流,“我也求你放过我和我的孩子!你为什么不放过我们?!为什么?!”
胡二已顾不上脸上的伤口,不住说,“我错了,我错了,你放过我,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你放过我......”
他这样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哪里还有刚才的半分神气?
顾央目露讽刺地看着他,森森一笑,“你做梦,你害我十二年尸骨不得安葬,害我母子分离,我怎么可能放过你?”
她掐住他的肩膀,深色的指甲直直捅进了血肉之中,鲜血飞溅。
偏胡二不敢有任何异动,只能看着女鬼的凑近了他,一字一顿地说,“我、要、你、拿、命、来、还!”
安静的小巷子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有什么人快步向这里跑过来。
胡二的眼睛霎时就亮了起来,透出对生的希望,他一横心,扯着嗓子喊道,“来人啊——救命啊——”
顾央冷眼看着他喊,她对来人心知肚明,此刻迟迟不动手,就是在等他前来。
原身的怨气太过深重,连她这样一个在攻略部资历不低的制衡者也无法不被影响,顾央苦苦压抑良久,最后还是联系了总部的接引系统,申请总部力量的支援。有了这一层,她对于亲手杀死那两人的执念也淡了很多,今天这么一遭,只是为了给原主一个最终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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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为了解决她和容宴之间最后一个问题。
她留给容宴的那颗绿色的小石头,是镇压在她体内清心玉的一部分,能让容宴通过它找到她所在的位置。而且因为只有在附近才能让那石头有所反应,顾央还故意到容宴身边去绕了一圈,才将人引到这个地方来。
她的心思转过一圈也不过过去了几秒的时间,垂眼见胡二嚎了个痛快,反手一掌就甩上了他的脸,将他生生抽得倒飞出去,滚了两圈趴在地上不得动弹,脸上又是几条血印子。
容宴攥着手心里的小石头跑了半天,终于在小巷子里看到自己找了整整两天的人。想起自己因为顾央一句话,就抛下学校所有的事情,坐着公交满城转悠,就觉得实在荒唐。
偏偏他就是做了这样荒唐的事情,甚至一点都不觉得后悔。
“你来啦,”顾央回头看他,身上的血色悉数褪去,又成了那个容宴熟悉的模样,她微笑说,“你来得正好,我正要让这猪狗不如的东西血债血偿呢。”
她的语气十分柔和,仿佛将“猪狗不如”这个词都说成了夸奖,不远处胡二死猪般地瘫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来,口里依旧喃喃着,“你放过我......你放过我......”
容宴的视线只在他身上落了一秒,就收了回来,“你说过,如果我找到你,就来阻止你。”
“我还没有到老年痴呆的地步,这确实是我说过的话没错,”顾央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深黑的长卷发顺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你想要怎么阻止我?”
“放过他,把他交给警察。”容宴道,他上前几步,只迟疑了一秒,就将手搭上了她的肩,“顾央,你其实都知道,杀了他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我乐意,”顾央目光沉沉,“我不在意什么好处不好处,我只想亲手杀了他。”
容宴微微蹙眉,像是有一点无奈,他手上加了几分力道,说,“我不乐意。”
“我不想你因为这个人渣手上沾上人命,我不想你永远陷在仇恨里出不来,我不想你只能拘泥于过去而看不到未来,我知道你是厉鬼,你是因为怨恨存在,但我还是想让你离那些负面的情绪远远的。”
“我想让你快乐。”
顾央被他这几句话说得微愣,容宴显然并不习惯这样清清楚楚的剖白自己,微微错开了视线,环住她肩膀的手却很坚定。
“我叔叔害了你,也得到了他自己的报应,至于那两个人,他们的罪行不可能逃脱法律的制裁。为了你自己,为了你的孩子,为了......我,你能放下吗?”
顾央看着他在昏暗中熠熠生辉的眼睛,侧过了头,“我不想放下。”
容宴神色一绷。
“但是......你赢了。”
......
如果说k市最近有什么大新闻,那就要属一桩十二年前的陈年凶杀案突然浮出水面,原因还是因为该案凶手带着一身伤前往警局自首,将犯罪经过和盘托出。
原本警察还觉得这是个情节严重的恶作剧,因为十二年前所有的悬案中根本就没有他所说的这个案子,但前来自首的犯罪嫌疑人领着警察指认了杀人埋尸地点,竟真让他们挖出一具尸骨出来。
负责这件案子的人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立马立了案,并对犯罪嫌疑人进行了审讯。而这案子查得是顺风顺水,自首的犯罪嫌疑人像是深知自己罪孽深重一般,一点事情都没有隐瞒,甚至都没有关心自己最后会被判什么刑。
将另一名犯罪嫌疑人追捕归案之后,不过二十几天的功夫,一审判决就下来了。
虽然被告人之一自首,但两人所做行径实在情节恶劣,令人发指,社会危害严重,因此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案情进展被各大媒体曝出,激起社会一片哗然,毕竟这种残忍杀害孕妇的行为实在是令普通人觉得毛骨悚然,对那两个杀人凶手没有任何同情。
不过再怎么愤怒,也不过是别人身上发生的事情,一切已经无法挽回,路人也不过唏嘘感叹几声,就将这件事揭过了。
“事情已经解决了,他们都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你也没有背负人命。”从法庭上回来,容宴对一路沉默的顾央说道。
顾央冲他微微勾了勾嘴角,“嗯。”
容宴见她仍旧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迟疑问,“......你还好吗?”
“为什么不好,”顾央飘在黑伞底下,忽然停住,说,“我想喝酒。”
容宴一愣,“喝酒?”
她点了点头,“大仇得报,为什么不能喝酒?”
最后还是买了一箱啤酒回去。
之前因为有顾央的原因,容宴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小单间,租期不长,也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过几天就要到期,正好方便了他们喝酒。
金黄色的啤酒倒在大口地玻璃杯里,上边堆积着一层雪白的泡沫,一口下去口味醇和清爽,顺着喉咙流进胃里,口腔里还残留着一股酒花香味。
顾央席地而坐,白裙子下露出一双光滑白皙的脚,贴在深棕色的地板上,她笑,“我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
她偏过头去看容宴,微微举起手里的玻璃杯,“干杯?”
容宴也微微弯了弯嘴角,举起杯子轻轻在她的杯身上碰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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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央灌下半杯啤酒,另一只手撑在身后,“十八岁以后,我从没想过自己还能这样,坐在这里和一个人一起喝啤酒。”
容宴知道她想起了之前的生活,抬手握住她的手腕,“都过去了。”
“对啊,都过去了,”顾央抬眉看他一眼,顺势就趴在他怀里,按着他躺在了地上,“就像我也没想过,和我一起喝酒的人变成了容建军的侄子。”
“如果我能选择,我并不想和他有这种血缘关系。”
他低声说,手虚虚护在她腰后。
顾央捏了捏他的脸,“孩子话。”
容宴不满意这种评价,侧头就咬住了她的手指,温热的口腔触到她的皮肤,像是含住一块冰冷的玉,但什么玉也不会有这样柔软的触感。
顾央轻轻笑了笑,她低头埋首在他脖颈间,指腹逗弄着他柔软的嘴唇,轻叹道,“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为什么不能?”容宴微微抬起头,问。
“傻,”顾央抬眼,眉眼似乎还含着笑,“我是只厉鬼,现在尸骨安葬,连仇也报了,哪里还有再逗留在人世的道理?”
容宴一怔,忽然一把抓住了顾央的手。
他嘴唇嗫喏半晌,终于开口,“你......什么时候走?”那嗓音干涩,像是从喉间挤出的声音。
“我怎么知道呢?”顾央轻轻反握住他的手,低声道。
她低头在容宴下巴上印了一个吻,笑道,“怎么了我的小甜心,舍不得我么?”
容宴抓紧了她的手,“如果我说是,你会不走么?”
“不会。”她答。
容宴也笑起来,“那还有什么可说的?”他坐起身来,道,“我去洗个脸,一会就回来。”说完也不等顾央回答,径直走进了洗手间,关上了门。
他将水龙头开到最大,冷水哗哗地流出来,打在手心上,细细扎得疼,水滴四溅,落在他脸上,又顺着弧度滴落下来,仿若泪滴。
容宴对着镜子深吸一口气,用手接了水扑在脸上,反复四五次才盖住了眼眶旁的那股热意。
“这么舍不得我?”背后一双手环住他的脖子,顾央贴着他的耳根,说,“我感觉你都要哭了。”
容宴在镜子里对上她的眼睛,淡淡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一个用来取乐的玩具?喜欢的时候逗弄一会,不喜欢了就能够毫不犹豫地抛开?”他顿了一会,又垂下了眼睛,语气里有几分狠意,“你既然要走,当初凭什么来招惹我?”
现在看来,他的所作所为简直就像个笑话。
“我不想招惹你的。”顾央说。
容宴一梗,捏在盥洗池上的指节泛白。
“可我不甘心,”她轻声说,“我不甘心,我这一世活得窝囊,就算是死了,也没有一个人知道,我想要个人记住我。”
容宴咬牙,“所以你就选了我?”
“是,”她轻轻蹭了蹭他的侧脸,“所以我就选了你。”
“这不公平,”他哑声道,“你去走你的奈何桥,一碗孟婆汤就将一切都忘了个干净,却让我记得你一辈子,凭什么?”
顾央看着他,“宴宴。”
容宴推开了她,平静道,“我不会如你所愿的,等你一走,我就会将你忘得干干净净。”
“宴宴。”她又轻声叫道,深黑的眼眸望着他。
容宴忍无可忍,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她压在盥洗池上,狠狠吻下去。他用尽全力去吻她,像是在吻一个即将破碎的梦,无比愤怒,却还有一丝极力隐忍的悲伤。
或许酒意上头,他的头晕晕胀胀,再之后的记忆全然模糊,只记得她冰凉柔软的肌肤,似乎带着泪光的眼睛。
第二天醒来,他再也没有见过顾央。
有时候容宴甚至觉得,遇见顾央的一切都只是一个荒唐的梦境,然后胡二和刘武是真的,城郊公墓里那座新立的坟墓也是真的。
他们的相遇猝不及防,将他的世界硬生生撕开一个口子,分别却悄无声息,仅仅是一个睁眼间,这世上就没了她的影子。
他后来还去过那栋别墅,因为主人家觉得晦气,被推倒重建,所有的记忆也都随着四散的瓦砾灰尘灰飞烟灭,再不复存,她留给他的东西,只剩了回忆和那颗小小的绿色石头。
再后来,他好像真像他所说的那样,将她忘了个干干净净,他没再提过她的名字,没再去过她冰冷的新坟。
他按照自己曾经的计划成了一名儿科医生,年岁渐长,生活闲悠。
只偶然间读到奥登的诗——
他曾经是我的东,我的西,我的南 , 我的北,我的工作天,我的休息日,我的正午,我的夜半,我的话语,我的歌吟,我以为爱可以不朽:我错了。
不再需要星星,把每一颗都摘掉,把月亮包起,拆除太阳,倾泻大海,扫除森林,因为什么也不会再有意味。
他想,她什么也不是,不是东不是西不是南不是北,不是工作天也不是休息日,可他的生活,却也再没有意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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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撒花~请叫我大粗长靴靴ww
宴宴的故事到此就结束了,之后会有番外,下一个世界还没想好是啥,如果是雪豹就是两个流氓谈恋爱(大概?),巫妖就是玷污高傲精灵的正确方式,异能者大概是暴娇鬼畜小甜饼,央央就成了小甜甜了。
嗯,还有一件事就是,女鬼的世界我只写过粗钢,所有bug肯定是存在一些的,虽然我已经努力补了,但所有发展我自认为都是一点点铺垫出来的,每一章都是认真码出来的,中间虽然因为状态原因停更了四天左右,但也不至于把前面的忘光然后开始瞎写。所以我想说的是,我是很认真地对待这篇文的,每个世界都在尝试新的东西,可能有的小天使不太喜欢,我尊重你们的喜好,但是也不想让你们觉得我就是为了把这个世界写个结局随便凑字数,不然我可以直接在回来的第一天就编个结局完结,以上。
谢谢所有小天使的陪伴,爱你们,么么哒
还有谢谢滢子酱、乖小孩一号小天使的投喂,给你们比心心,还有给我灌营养液点的宝宝们,都给你们比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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